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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戰場（一）：雙面刃

本系列可說是先前「國軍有救嗎？」系列的續作，專門探討台灣在對抗中國上可以採取的「類軍事」手段。

在前作裡，我提過中共開戰時，甚至是開戰之前就可能會陷入自亂陣腳的困境。這狀況並非必然發生，若中共對內的控管得當，其所有敵手也都沒有見縫插針，那還是能保持民心穩定以進入戰備狀態。這對台灣就非常不利了，所以我們該怎麼做？主動促成他們內亂嗎？

如果這樣做，就變成台灣發動戰爭了，反而失去道德正當性。我們勢必要等中共跨過某條「最後防護射擊線」，我們才能火力全開，在中共本土啟動各種「對應安排」。那這條「最後防護射擊線」會落在哪呢？

我認為這「最後防護射擊線」不應只畫一條，而是在每個政治軍事相關的領域中都該設下一條，只要中共搞得太誇張，我們在這個領域中的「對應安排」就要立即發動。像是中共對台灣的網路戰與假資訊戰已相當誇張，那台灣就應該做一些事，將這「空戰」的戰場從自家移到他家去。

在本系列中，我會一一討論這些領域及其「最後防護射擊線」為何，還有台灣的「對應安排」又該有些什麼。為了讓你進入狀況，我就從老共最夯的人臉辨識系統談起。

中共已在全國建立人臉辨識系統，並整合了巨大的個人資料庫，可以隨時對路人進行身分判讀，並通知主管機關做出處置。

這代表你走在路上，中共政府就可以透過路上的監視器判斷你是誰，並立刻調出你的金融信用、犯罪記錄、學經歷、政治表現，甚至一切的消費過程與交通工具的使用資訊。中共可藉由這個系統有效管制人民，或至少知道某人現在哪裡。

我們評價這個系統，多是從「侵犯人權」、「老大哥在看著你」、「全民公敵」的角度來思考，當然也有人持肯定立場，認為「沒做壞事就不用擔心」、「非常方便」、「壞人無所遁形」。

但這系統也是把雙面刃，中共可以用這系統來傷害人民，但敵人也可以用這來傷害中共。為什麼呢？請設想一個需求：如果我們想確認共軍是否集結準備入侵台灣，該怎麼做？

傳統上，是派出情報員在中共軍方建立內應，當他們高層發出調度部隊的作戰準備命令時，我們就可以透過這些間諜掌握相關情狀。但這類資訊通常是片面的，也可能被雙面諜「反間」而獲得假資訊。

到了近代，我們是透過電訊網路和偵照來掌握共軍動態。這需要入侵中共的軍網或破解其電訊系統，從裡面截取電子公文或電波訊號，或是透過高空偵察來掌握共軍部隊的移防狀況。但這些也只能掌握到大致情形，而且還是有錯漏的風險。若共軍也和台軍一樣熱愛造假，那麼所得資訊也可能偏離事實。

但有了人臉辨識系統，就不一樣了。共軍的人臉當然是在系統內的，甚至是他們最早建構完成的一批。當共軍放假在街上走，自然有機會被系統掌握，甚至他們的「回報系統」（放假在外時與部隊的定時連繫）也可透過這系統進行。

這系統會知道解放軍、武警或其他軍事人員在哪裡，至少知道他們是在營區外的哪裡。因此只要入侵這系統（甚或是有權「操作」這系統），就可以掌握在外頭的解放軍數量，還有這些解放軍是誰，他們來自什麼地方，當了多久軍人，平常是在哪個省市活動，放假的頻率為何。

這都是重要的軍事情資，你入侵台灣的系統也得不到（因為資訊鏈結有問題，或造假嚴重，或根本沒建立電子資料），但中共的「天網」幫你「傳便便」，準備得好好的。

若原本一直是出現在離台灣較遠省市的共軍，突然集體改到台灣附近休假了（代表移防），或台灣附近休假的解放軍突然變少了（代表管制休假），即可能代表共軍將有大動作，像是大規模軍演，或是發動戰爭。

我們甚至有機會精準到針對特定部隊（如解放軍的特戰。特戰能發動斬首或快速攻佔離外島）的某些軍士官兵進行定位，只要他們出現在特定營區的外頭，就能預知共軍將展開動作，那我們就能因應做出處置。

你當然可以質疑：「中共可以把他們重要軍政人員的資訊在系統中拿掉，或是遮蔽啊！」

但因為程式語言的邏輯特性，這並不能真正解決風險，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可疑：在海量的資料之中，總是有一堆不知是誰的神秘人在街上走，有一天這些神秘人然突消失了，或是轉而有大量的佛地魔出現在台灣附近，你就知道有大事要發生了。而且你要建一個資料庫來排除，那不就反而是把資料整理好好的，等著讓人來取用嗎？

依照人類科層制的思考原理，正常來說，中共應該平常就是使用這個系統來嚴管軍人。就像台灣國軍一樣，共軍也有酒醉駕車、深外冶遊、逾假未歸的問題，而這個系統本來就是針對管理而生的，當然會用在軍人身上。戰爭不是天天打，但軍人鐵定是天天都會在營外出包的，有好系統，不用嗎？

所以這系統做得越好，越常用，那麼在戰爭或「前戰爭」狀態中，這個系統就可能變成一大包袱。有個大致堪用的原則是這樣的：如果你的「指管通資情監偵」（C4ISR）做得很差，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家部隊在哪裡，那敵人除非花更多的錢幫你「找部隊」，否則他們也不會知道你的部隊在哪裡。

相對來說，如果你很清楚自己的部隊在哪邊，什麼帳料都很清楚，那敵人不用花什麼成本，只要想辦法看到你的電腦螢幕，就會知道你部隊的一切數據。這個系統能讓管理人比較方便，同樣的，也會讓對手比較方便。

你還是可以質疑：「那中共可以做好自己的情報控管，把軍事系統和民間網路做實體隔離。」

問題在於，這系統本來就是民用的，很難實體隔離，而且資安人員都知道，監視鏡頭是最容易駭進去的裝備之一。更何況中共最大的問題就是高階官員腐敗，缺乏意識形態信仰與社群向心力，容易被收買，這也就讓此系統被敵人「流用」的機率高到難以控制。

老話一句，沒有美國將軍想當中國人，但中國將軍一堆想當美國人。這仗怎麼打呢？

這種巨大的觀測或控制系統就是「魔戒」，掌權者總以為能克服心魔，將這個系統馴服為自己所用，但實際上當權者只是一再被這種巨大系統所控制，甚至被吞噬。

我要再次強調，在承平時期，這個系統對中共來說的確是能發揮一定的控制效果，但除非這系統因為採購與經管上的貪污腐敗而無法展現預期的效能，否則這系統自一出生開始，就存在極大的「資敵」風險。這也是自由主義者反對這類監控體制的原因之一。

然而有風險的巨大系統，並不只有人臉辨識，中共還有許多機制都有類似的問題，甚至中共的整個體制，也算是一個已經「異化」、失控的怪獸。像我在「國軍有救嗎？」第七集中提到的，共軍要對台進行「滅國作戰」，至少要準備三個月，而在這三個月中，因中共內部有（基於階級的）資訊不對稱，領導階級會先知道大戰將至而將資產避險，但消息傳開後，這鐵定會引發百姓的恐慌與不滿，硬是要控管，只會造成更嚴重的內部衝突。

此外，因為中國人爽日子過久了，都市資源需要鄉村輸送，如果進行戰時資源管制（像支付寶不能用，改為配給），居民一方面沒辦法承受這種困苦，一方面基於自私（就狼性嘛），就算不起來挑戰統治權威，只要有幾萬人打算突圍回到鄉下，都可能造成嚴重的社會失序。

台灣呢？

你還是可以質疑：「那台灣就不會有類似的風險嗎？」

台灣沒大規模人臉辯識系統，但有一個國家級手機警報系統，如果被駭入而散布假資訊，還是有可能造成混亂與恐慌。

不過因為台灣是多元且越來越「去中心化」的社會，我們沒有一家獨大的支付系統，更存在許多自由的地下經濟體系（像是鄉村的農漁產品交易與贈予），就算有些「系統」壞掉，其他的系統也能快速補上，因此若有間諜利用某種管道散播假資訊，傳播的效果也是很讓人懷疑的。像現在許多大家罵翻天的錯假資訊，其實接觸到的民眾也遠少於10%。

台灣現在除了手機警報，應該沒什麼覆蓋率可以過半的系統。因此台灣的系統確可能被攻擊（現在就是不斷受到類似攻擊），但我們的去中心化的多元社會讓我們比老共更有抵抗力，民眾一再被騙或被誤導，也有提升其識讀能力的效果。

由此可再次轉換討論焦點。中共製造假新聞並不是真的要「騙殺全國」，他們的目標是影響5到10%的中間選民，就可以對大選造成實質影響。那我們如果要對他們造成實質的影響，或許也可以鎖定東南沿海那一兩億人，只要能夠讓他們覺得大戰將至，就足以達成我們所需要的效果。

那該怎麼做呢？這問題是之後本系列的討論重點，於此只提我的核心看法。我認為該有的準備一定要有，目前也有在做，也不只我們有在做，因為中共的敵人不只有台灣，但台灣和其他國家最大的差別，在於我們能看懂中文，也有最多人熟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內情。因此就算有其他國要出手「戰」中共，台灣的人力鐵定是重要的一環，你不配合，人家也會逼你配合。既然避不了，那就先準備好。

不過，台灣在中國還是有許多具體的利益，因此不到快速往戰爭傾斜的關頭，是沒必要太明顯的操作，頂多就是讓中共沿海居民保持某種「末世感」，讓他們感覺台灣人隨時會來「鬧」，那就夠了。

就像他們現在透過假資訊戰帶給我們的感覺一樣。你是否現在也有「戰爭焦慮」或「亡國焦慮」呢？這不代表真的馬上就要打戰或亡國，這只代表你「中招」（假資訊）的機率很高。

我建議台灣人可以去金門看看，請你站在金門面向中國本土的海岸，你就會發現，和金門這邊的「普普通通」相比，對岸廈門一帶的高樓大廈、港口工業區，實在是蓋得「滿滿滿」。那代表什麼呢？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在經濟發展上的成功，但也代表如果真的開戰，這些沿岸都市的損失將高到無人能承擔。

台灣應該做的，就是提醒對岸這種風險的存在。其他地區的中國人願意拿這些地方來換一場戰爭，但只要住在這些地方的人不願意，那「討論」就結束了。第一線的受害者鐵定是會鬧的。什麼民族大義，我死了都不算數。

那我們不能與中共和平相處嗎？當然可以，現在就是。

和平只能來自於力量抵銷後的均衡，從來沒有來自於「善意」的。「善意」是什麼？鬼才知道。

如果中共過量的假資訊攻勢，以及逐漸堆高的海空軍優勢，已將台灣往混亂和暴力的方向推，那為了維持我們的快樂和諧生活，我們也就只能想辦法推回去。如果要有任何的「和談」、「共識」或「協議」，那也是建立在這種強力回推之上，而不是反過來，企圖以和談來限制對手的力量。少了反作用力，就不會有任何實質的談判與共識。

那我們到底要做些什麼才有用？跑去中共的網頁上放謠言？他們的網管人員最擅長清除這種訊息。我們能做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算他們清楚會有什麼招式，還是無法有效防守。

之後在這個系列中，我們就來好好的來推敲推敲，模擬模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