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活的粗糙又生機勃勃——《惑星公主蜥蜴騎士》、《戰國妖狐》
編輯嚴選
大家晚上好呀。之前被宅宅下班中的隨便亂講中的酸梅大抓到我很久沒有繼續談水上悟志的作品，呀被抓包的那一刻還真有點膽顫心驚，原來以前立的flag是要用這種方式來回收的嗎？（當然在這邊還是推廣一下宅宅下班中的各種企劃，想挖寶少見漫畫的人一定會在那裏找到共鳴。）
水上老師一直都是我超級喜歡的作家，之前也曾談過《行星與共》、《魂環》這兩部超級優秀的作品（特別是《魂環》應該是大家公認必看的作品），但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今天就是想來談談水上老師比較早期的作品《惑星公主蜥蜴騎士》、《戰國妖狐》，感受一下鍊成之後這些精湛作品的prototype到底是什麼樣子。
論主角生來彆扭的少年漫畫有多難展開
大學生雨宮夕日某日醒來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隻會說話的蜥蜴，並且蜥蜴還自稱自己是騎士，為了達成守護公主與保護地球的目的，因此請求夕日給予幫助。夕日原本並不把蜥蜴的話放在心上，但敵人泥娃娃的來襲還是讓夕日不得不相信這一切，而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住在他家附近的國生女生朝日奈五月雨，出手打爆了泥娃娃解救了夕日，而後夕日得知五月雨其實正是蜥蜴要找的公主本人。
泥娃娃準備要毀滅的地球的武器「餅乾槌子」已經懸掛在天空之上，五月雨決定要毀掉那個餅乾槌子，就因為她決定要毀滅地球的人是她。為了這個目標，五月雨決定要開始招募這些身邊有幻獸相伴的騎士們到她的麾下，而眼前的雨宮夕日獻上了他的忠誠，成為了五月雨的騎士。
《惑星公主蜥蜴騎士》（日：惑星のさみだれ）是水上老師第一部長篇連載作品，不管是畫風還是故事規模和一些細節處理都還沒有後來那麼圓融，但是水上老師憑藉著自己之前畫短篇的經驗，所以在《惑星公主蜥蜴騎士》這些多的登場角色中（光騎士們就有十二位），每個騎士的單人故事還是非常飽滿的。
這部開始連載的時間是二零零五年，完結時間是二零一零年，我想水上老師也沒有想到故事裡他用來編纂一個角色的情感與動機的手法，會在二零一一年的《魔法少女小圓》上開始被大家廣為認知吧？沒錯我指的正是「騎士們許下的願望會變向決定騎士們的命運」這件事，當然這邊《惑星》這邊許的「願望」並不一定會像《小圓》那樣全部都是裝成蜜糖、其實是陷阱的情況，這邊更多的還是體現了「性格決定命運」這個主旨。
一個人如果可以得到一個許下願望的契機，所許下的願望會是什麼呢？會是祝所愛之人幸福？抑或是希望眼前人度過危機？還是中大獎？還是希望電視上的連續殺人犯死去？從這樣的選擇跟許願的時機，就能夠慢慢構築出一個角色到底會有什麼樣的個性，而讓這些擁有個性的角色們與外在情況變得最為嚴峻的時候相遇，這件事完全就是水上悟志的拿手好戲了。
當然經典場景日下部太朗與宙野花子那一段故事，已經到達了說出來就是盛大的劇透、但就是會有人因此而入坑（比如我當初就是在逛西洽時被衝擊到而產生好奇，不過現在基本上應該沒有人會這麼做了，劇透會被罵得很慘啊）的地步，在這邊當然還是不劇透，請各位自行去觀賞了。
雖然《惑星》是一部大家所公認的好作品，但這部作品的缺點也同樣很明顯，那就是有些地方實在是太「中二」了，特別是用來幫整部故事起始與收尾的部分，都是由「五月雨」和「夕日」這兩個性格彆扭的人來做主軸，而最後的動機跟做法又很難讓人同理「只能這樣做」，所以我也時常看到大家的嘈點都集中在他們身上，當然這點我不能否認水上此時的功夫還練不到家，但我認為根本原因是水上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你為什麼不乾脆突破少年漫畫的框架」呢？
《惑星》如果整理一下這個故事大綱看起來很像拯救世界為主題的少年漫畫，事實上劇中人物有大半也是這麼認知的，但是擔任劇情的關鍵人物，也就是五月雨，她實際上是整部作品的「魔王」職，這點早就公開給讀者。而為了劇情的收尾，大家也一定很明白不可能就讓五月雨就這麼破壞地球，討伐魔王的勇者職位也當然只有夕日能當，所以夕日的反叛確實早在料想之內，夕日跟五月雨的最終決戰是劇情架構上自然而然的展開，所以其實只要能解決五月雨那種「用破壞來得到整個地球」的心態，故事就可以收尾，但讓五月雨改變心意，真的有需要到戰鬥這一地步嗎？（事實上最後也不是靠打贏的），這裡就陷入劇情架構與情感邏輯上的矛盾了。
如果是別的故事或換了一個更聽不懂人話的女主角，我想一邊戰鬥一邊溝通的少年漫畫法則就會通常運轉，但很可惜《惑星》打從一開始就會讓人發覺這跟普通的少年漫畫並不一樣，但最後收結卻依然回歸這個開場的賦題：「五月雨要打爆地球」，這點難免會讓人感到稍微有點不合理了（當然也有人的解釋是說「五月雨就是想聽男朋友在大庭廣眾下告幾乎等同於求婚的白」，詳請請見漫吐版上的此文。另一提，我相當認同此文最後結論：這是一部「情感為骨、戰鬥為皮的少年漫畫」）。
我覺得《惑星》就是一部水上開始展開「表面上裝成是少年漫畫，實際上其實在探討人生情感」這種大業的起點，仔細一想幾乎他所有作品都無可避免的帶有戰鬥要素（沒錯就連《魂環》也是），但打戲不再變成故事裡最主要的橋段，而是作為給故事展開做整理和收尾的手法，這點到底是出自老師對於互相理解這件事最直觀展現的方式，還是出自於老師的浪漫呢……這點不得而知。但我還是很喜歡這部雖然很粗糙（畢竟跟作品框架一直互毆到最後），但讀著讀著就會莫名感動的作品。
之前看到《行星與共》的時候，真的很驚喜許多在《惑星》裡面所犯了諸多邏輯錯誤和戰爭理由的唐突，到了《行星與共》時都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沒有什麼比「遇到會自我進化的作家更幸福」的事了。
生與死蓬勃發展、人妖鬼共同繁榮的世道
時值戰國時期，人與鬼怪所構成的「暗」共同存在這紛亂的時代中，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又何況是這人妖鬼三道共存的世間呢？不一定每個人都是非我族類必誅之人，志同道合者即可成群，於是喜歡人類的妖狐「小玉」與討厭人類的仙道「迅火」結成的義姊弟，在人世間四處斬妖除魔的時候，與想成為武士卻又膽小的人類「真介」相遇，還有原是人類但遭改造的「灼岩」一同踏上了旅程。
《戰國妖狐》（日：戦国妖狐）相比SF系的《惑星公主蜥蜴騎士》還要更直白的提供了一個「任何人都有可能打起來，但也任何人都有可能透過對話成為同伴」的舞台，這對於以情感見長的水上悟志來說，這種還加上了隨時都有可能生死的前提的設置，更能夠磨鍊與砥礪每一個角色生存於世間的覺悟。
又因為種種因緣的緣故，《戰國妖狐》的故事又可以按照主人公的轉變看成兩部，前期負責戰鬥的主角「迅火」遭封印之後，視線轉到了原本是兵器，但完全失憶之後的「千夜」身上，由人類真介負責串聯這兩部登場的角色。
雖然說華麗的戰鬥固然吸引人心神，但是我覺得其實把「迅火」、「千夜」當成是主角，不如把看似配角的真介當成是裏主角，更能夠感覺到水上對人類、對妖魔鬼怪的看法，無論是迅火還是千夜都是生來就背負著戰鬥的宿命，然而這樣膽小、實力又弱的真介卻能夠在亂世之中用自己的意志過著貫徹自我意志的人生，我想才是《戰國妖狐》這舞台精妙之處。
水上老師一直都很擅長這種「情感為骨、戰鬥為輔」的少年漫畫，這部當然也不例外，戰鬥與其說是看角色的強度，不如是看裏頭所蘊藏的情感與覺悟的對話，特別是因為亂世，有可能前一兩年相互廝殺的對手，今年再遇到的時候也不一定要再像之前那樣拚得你死我活，聯手或者是徹底放下仇恨的事也比比皆是，友人愛人仇人，都在這短短亂世中有了各種悲歡離合的際遇。
不過《戰國妖狐》作為水上老師第二部長篇故事，還是有許多缺點可觀，例如故事的架構上實在是看的出有許多為了戰鬥而產生的設定，但因為沒有什麼地方可交代，所以只能邊打邊說，讓讀者要一邊理解打鬥的分鏡時，還要一邊思考這些多餘的新情報（但也很有可能只用這麼一回），這點會讓初讀《戰國妖狐》的讀者很疲勞（我讀的時候甚至很想跳過打鬥內容），雖然水上老師對這部的戰鬥畫面費了許多心神，但老師的文戲還是比較吸引我啊！
而戰鬥所講究的說時遲那時快，跟整部作品描繪的大量時間的流轉，快慢之間的平衡感還把握不好（也許動畫化可以改善這個節奏），雖然水上老師會用女角的頭髮變長來表示時間流逝感，但我依然覺得還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不過《戰國妖狐》是從二零零七年開始連載，同時期《惑星》也仍在繼續連載，但兩部故事對於故事中角色的單人故事展開作法截然不同，我認為水上老師就是在利用這兩部作品試驗如何說故事的技術，而《戰國妖狐》這種靠角色們的悲歡離合為基礎的做法，很明顯的就運用在了接下來的《魂環》之上，不同主題的七個精妙小故事，用「輪迴」的概念串起來的同時，更賦予了時間流逝的重量感。
而我個人雖然最喜歡《魂環》，但我其實也很喜歡《戰國妖狐》的結尾，當大戰過去，亂世已平，其他為人者的生命也跟著時間消逝而去，而千夜自己一個人則踏上了雲遊四海平定妖魔的生活，每當活的生厭時，重新經歷雪山的酷寒就會令自己重新燃起求生意志和想起給與他溫暖人們的臉。ACG故事中總是最後會留著一個到最後的角色，但他們幾乎都過得很孤寂，如果他們的心態全都跟千夜一樣，那也許會叫人比較放心一點吧。仔細一想這部的角色們雖然常與死亡相伴，但全都活得生機勃勃呢。
今天雖然好像說了很多《惑星公主蜥蜴騎士》跟《戰國妖狐》的壞話，或者是拿他們當成後面作品的練習，但這些都只是在討論作品架構和手法而已，每一部要論述的主題各有不同，讀者請自由的品味箇中人生主題：《魂環》以靈魂流轉的方式學會了如何以愛填充未曾填滿的空洞；《戰國妖狐》描述人類如何在顛簸的命運中等待著重逢的過程；《惑星公主和蜥蜴騎士》教導人如何重拾蘊藏在心底的勇氣；《行星與共》傳達了原諒與厭戰，每一部都是很好的故事，希望這些故事能夠治癒各位，全都閱讀才是最棒的選擇喔！
延伸閱讀：水上悟志短篇集《放浪世界》
如果你實在沒有空看長篇故事（不過水上老師的作品基本上也沒有長篇到哪去，就連最長篇的《戰國妖狐》都還算是中篇規模），那我建議大家可以一讀這本《放浪世界》這部短篇集，也許就能啟發你去把水上老師的故事找來看的動力。我個人最喜歡的是最有《戰國妖狐》風味的《搜食記》這篇：
陣道買了一個孩子當成試毒的工具，每次當有妖魔肉的時候他總會讓孩子先享用，確認無毒以後自己再吃、並且把無毒的妖魔肉賣給想要買的人類。人類世界仍然對吃妖魔肉抱持不信任感，因此時常惹禍上身，陣道和孩子也無法一直停留在同一個地方。
某次遭遇妖魔之後，孩子才發現陣道因為曾食用過人魚肉，所以陣道自身早就變成不老不死之身，正當孩子擔心被丟掉的時候，陣道卻以「不會死但會肚子痛」的理由要求他繼續試毒，孩子笑著說「陣道真是邪魔歪道」，兩人踏上了雲遊四海的旅程。
水上老師曾經有說這個故事本來是想安插在《戰國妖狐》裏，但因為沒有篇幅做罷，但我個人真的是蠻喜歡這篇雖然很短，但卻充滿滿滿人情味的作品，水上老師真的是很擅長畫那種因很單純理由而做了會拯救別人人生、卻不希望別人因此感謝他的彆扭大叔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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