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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體暴力下的倖存者│她有話要說+花漾女子 She Said+Promising Young Woman

2022/12/21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就算不了解詳細的來龍去脈,大眾卻肯定對哈維‧溫斯坦(Harvey Weinstein)性侵事件、近年來沸沸揚揚的me too運動有個概括的了解,也因此根植於改寫好萊塢文化最重要報導的<她有話要說>就只是把報導形成的脈絡給疏理出來,明顯缺乏野心和企圖心;所謂的野心、企圖心,指的並非是要過度渲染或造成群起激憤,而是大可選擇任何一個角度仔細探究,如:兩位記者遭遇的壓力和拒絕以及同為女性的思考、受害者從靜默到發聲究竟經歷怎樣的掙扎、知情幫凶又是基於怎樣的動機又或是不知情者得知真相後陣營轉向的內心衝擊…本片放棄了這麼多值得深掘的施力點,什麼都講了卻反而顯得輕輕放下,只是帶著觀眾看到惡意,而錯失了揭露惡意何以形成的原因。
關於性侵已有許多面向的探討論述,都顯示那樣的罪行不只是肉體的踐踏,還包含了剝奪身體自主權帶來的認知崩毀,尤其階級裡的權勢性侵所象徵的遠高於肉慾,而是一種強權方極惡的自我膨脹,那樣的惡,甚至不純粹是我們所認知的善與惡,更是「混淆善惡」的那種惡;電影中溫斯坦的對白完全採取一種無辜者的表述,一方面自然是為了脫罪,或許更是他真心不覺得「有什麼不可以」、有這麼嚴重嗎?於是他能一而再再而三犯下同樣的惡,也一而再再而三拿法律當後盾。
當然這個案子中牽扯父權、男權的複雜性別議題,事實上在權力面前,不論男女都有可能面臨同樣的剝奪感。不論我們是誰、是男是女、是自絕或倖存,一旦成為受害者,將永遠都是受害者,不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擺脫不了這個遭遇帶來的標籤與創傷,永遠失去自白的話語權,即便說了也無人能明白。中文片名<她有話要說>像極了1985年司迪麥廣告<我有話要講>,年輕人明白宣告自我表達的慾望,然而這個世界永遠有「更重要的事」逼迫他回應,最終那樣的憤懣淹沒在咄咄逼人的來電和彷彿永不止息的街頭喧囂中,整體社會從來沒有給予相對弱勢(廣告片中的年輕人)可以發聲的管道,極其諷刺的是這個洞察最終被簡化成一句廣告台詞「算了,來粒司迪麥吧!」,使角色樣板地淪為消費主義下的犧牲品;對比本片中文片名,這群受害者甚至沒能說出「『我』有話要說」而是「『她』有…」,如同在被侵犯的那一刻,就被剝奪了「我」的這個主體,就算身為旁觀者也知道就算說出來,在真相、正義到來之前她們還要面臨無數次、極龐大的各式審判凌遲,她們內心響起的「算了」絕對不是廣告片那樣能被輕易收編的,說出來固然痛苦、保持緘默更將化成禁錮一生的巨大牢籠;而英文片名<She Said>更單純以過去式呈現現實的殘酷,她們已然說了,卻沒有聽眾,話語成為了過去式,傷害卻從來不曾過去。
主角之一的凱莉‧墨里根Carey Mulligan曾在2020年演出過同個題材的電影<花漾女子 Promising Young Woman>,採取截然不同的角度看待性侵議題,這個虛構的故事居然比本片敘說真實故事的角度還要來得犀利。<花漾女子>女主角Cassie甚至不是性侵受害者,而是為了遭受侵犯後自殺的好友走向了復仇之路,體現了性暴力所影響的不只是個人,社會整體畸形地隱忍摧毀你我三觀,道德最低防線的法律不僅模糊是非善惡的判準,更可能變相幫助加害者理直氣壯地脫罪免責,在這樣的世界,誰能真正倖存?Cassie對世界的不諒解、滿心的憤怒無處發洩,極端的行為也註定了她的命運,縱然<花漾女子>內容上屬於女性復仇電影,但這樣的仇即或賠上一生也無法平復,「所有」都是「個案」產生改變的可能微乎其微。導演艾莫芮德‧芬諾(Emerald Fennell)提到這個驚人的結局時表示,這是必然的結果、沒有第二種可能性,真實的受害者從不是電影中那種強大的復仇者,他們赤手空拳直面赤身露體的傷痛,絲毫不存在痛快的解脫。
即或如此,以結果論來看,<花漾女子>算是實現了「復仇」,然而要有多大的遺憾和犧牲才換得影像上那般自我寬慰的天真?現實生活中,哈維‧溫斯坦被判刑23年,這個數字就是我們的世界看待真相的代價,只是我們根本不該倚賴法律給個交代,真相,始終在你我身邊,一旦有人試圖說出來,至少,該先學會如何好好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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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電影的人 / 讀字的人 / 寫字的人。作為一個記憶力極差的人,以書寫,留下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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