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族的血緣詛咒

2023/01/24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還是你能載我到火車站?」,攔便車攔了超過一小時半的我,
打算向不知道第幾位不是往南的車主投降,但他卻回:
「我不順路啦,不然你要不要再等等看,應該很快就會有人順路了。」,
然後我又繼續舉手攔了十來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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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小卡車開過我身邊後緩緩倒車,我連忙跟上。
王伯說他要下高雄載貨,我拿出照片準備介紹我自己,
但他說他眼睛老花看不太到,
我跟他解釋了一番,但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上高速公路後,他先是塞了牛番茄要給我吃,
然後他從儀表板上拿了一把刀子放在我們座位的中間,
他見我看著那把刀,拿起來微笑對我說:「刀子。」,
我當下開始有些戒備。不久,
他便拿起一旁的柳丁開始切,他邊切邊在高速公路上超車,
切完不只遞給我一份,還切給自己吃。
我接著好奇他的職業便主動詢問,他說他是農夫。
王伯不久後又把旁邊一袋蜜桔遞給我,
向我介紹了我好像沒吃過的蜜桔,再補充一句:
「我們農夫就是水果最多啦,喜歡就多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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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沉默一段時間後,不知王伯哪來的興致,
開始痛罵中華民國政府最近一例一休和年金改革,
矛頭指向民主進步黨「背信忘義」:
「民進黨當年是靠基層選票起來的,
他們現在竟然要砍基層勞工的權益...。」,
提了現在台灣農村缺工的問題,
又提到民進黨明明就想台獨但立場不堅定等等。
這可觸到我的點了,我立馬向他解釋中華民國與台灣的不同,
台灣建國需要選民自決等過程,過程中我能用台語講就用台語,
並從頭到尾都只提到「中華民國政府」。
王伯則說他厭惡的是政治人物講台獨的操作,
痛斥民進黨應該要堅定;但另一方面他認為台灣不需要建國,
他認為我們台灣人是從中國來的,是中華民國人。
我便跟他講到我們這代台語越來越生疏的問題,
他說道我們可以跟長輩學,但那其實真的不夠。
我先是秀出台語羅馬字給他看,他說他看不懂,
並表示他們雲林的台語社有注音符號能拼成台語的教材,
說我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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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路途我非常激動地跟他講到台灣過去七十年來的歷史,
直到我講完,小卡車下交流道前,我們彼此的立場仍沒有動搖。
幾許沉默後,王伯說道:「唉,你們如果真的堅持就要敢講。」,
「我都有在講啊。」,我有些覺得王伯把我認定成某些「有志青年」。
王伯說難得有緣,他詢問我要不要跟他去搬貨,
我看時間還沒到聚會約定的時刻,於是便隨他一路往高雄市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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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開進了一間學校,第一棟的中廊好幾位阿伯阿姨在整理農作物。
王伯停好車後,他下車與他們聊天,他們有說有笑之餘,
我便幫忙把王伯要帶走的農作物搬上車。
結束後,王伯把一件重物搬上車,開車往資源回收的建築物放,
我跟其中的一位大姊一起走過去,大姊向我問道:
「你是在路上被王大哥載過來的哦」,我答是。
「他這個人對陌生人都很好,對朋友就很嚴格。」,
他們把他們近期的活動事務與王伯討論完後,我便與王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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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就是台灣人呀。」,
從稍早我觀察他與其他阿伯阿姨一如平常的交流,
我開始慢慢了解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們開車經過一個有很多人正在跳舞的舞台,
「你看這樣不是很美好嗎,平平凡凡的過日子。」。
他載著我開往交流道的這段路,
我不再咄咄逼人地跟他講意識形態的事情。
車開到技擊館腳踏車站旁,
我想我往後可能有機會去他的農地打工換宿,
便跟他交換了聯絡方式。他看著我的line ID問道:「這怎麼唸?」,
我回道:「Ia̍p Ka-Hô.(葉家豪)」。
「你看,這樣我就看不懂了。」,大哥微笑向我回應。
我們相互道謝後,他便開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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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回想起這段際遇時我其實是很難過的,
王伯縱然經歷過中華民國政府戒嚴和白色恐怖時期,
卻無法同理許多台灣人當年所受到的痛苦和磨難,
也忽視了政府結構至今仍宰制這塊島嶼的事實。
但我又能怎麼讓他理解?他年歲至此,
對於未來平凡美好的想望與我們基進獨立的倡議根本牴觸。
如果我們基進獨立的理想真的慢慢在島嶼上實踐,
也就是台語文白話字的系統漸漸復興,
那過去只學習用注音符號寫華語的長輩們都將成為落後的人,
他們都會隨時代逐漸式微,這也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但在中華民國政府統治七十餘年教育守舊的現況,
我僅一己所想,無能再顧其他安分度日之人。
筆落至此,不禁萬分感傷。
20170122 雲林斗南→高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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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愛著對方,我們只會給予而不求回報,愛本來就是無條件且不能用金錢衡量的。我始終相信有一種愛能超越婚姻、家庭、血緣、宗教、組織、國籍、種族甚至性別,並讓台灣島內的所有生命都能永續發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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