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戰:189年漢末崩塌(1)羌族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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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的王朝末年,戲劇性非常強。

總體上,用一句話可以概括:為他人做嫁衣裳。

開篇有三句話,分送三個人。

有句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送給袁紹先生。

在這裡,我們要提前給袁紹辟個謠,拜《三國演義》所賜,這位爺被描寫成了一個優柔寡斷,敗事有餘的漂亮草包。

實際上,人家根本不是山炮!

袁紹作為三國這幫主公中前三(沒錯,沒看錯,前三)的存在,要不是碰到了三國最強天縱英才引領時代的曹操,他老袁家在漢末能整出什麼樣的局面你真不好說。

老三國兩位老戲骨的眼神堪稱神作啊!

他這輩子都是個做局的頂級高手,登台之初就做了個超大的局,一個出道巔峰堪比陳凱歌先生的局,而且這個局幾乎成功了,但誰也沒想到中間出了的那一點點小紕漏居然會如此致命。

當所謀過於逆天,布局過於宏達,無論個體的實力有多麼的精明強悍,終歸成敗要在天的。

人算不如天算,很多東西有定數,強求不得反而會造下無邊罪業!

沒錯,說的就是你袁紹。

有句話叫做「壞秩序也比沒秩序強」。

這句話,送給古往今來的嘴炮歷史評論家。

一代代的仁人志士在讀史時對外戚和太監的禍國亂民痛心疾首,欲除之而後快,但今天的故事就告訴了我們,所謂的禍害一旦被迅速根除,迎接你的將是天崩地裂的秩序倒塌。

李鴻章有句名言:他是大清這破屋子的裱糊匠。

一句話就看出道行來了,這是活到極致的大明白。

老中堂打長毛搞洋務忙外交的一輩子沒閒著,但人家對自己的定位就是個修窗戶的。

日拱一卒的一步步推著走,能走到哪算哪。

眼瞅就要死了,再下猛藥非炸了屍不可。

原有秩序再操蛋,那也叫個秩序。

辛亥革命後確實大清迅速完蛋了,結果民國亂成啥德行我們也都看到了。

必須打出一個蔣介石來,大小軍閥才稍微消停了,直到唱起了東方紅,中國的紅太陽才算正式升起來。

整個20世紀,其實都是在重建秩序。

還有一句話,叫做「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送給即將走人的漢靈帝。

這位爺是個徹頭徹尾的亡國之君,昏君的所有特徵與愛好這位爺一點沒落下。

東漢的亡,一半算在黨錮,一半要算在他的頭上。

王朝末年往往乾坤既倒,大廈將傾,亡國之君往往皆有大小悲壯,但這位爺的死讓人總覺得「該!可特麼死了!」

在他的胡作非為下,老天召喚出了一個更大的妖孽為禍世間,沒有這個頂級大魔王,三國時代不會這麼快的開啟,黎民百姓不會這麼的生靈塗炭。

他的所作所為,絕對不是人能幹出來的。

這個妖魔,就是大名鼎鼎的董卓。

董卓這個西北軍閥之所以能夠趕上漢末這趟亂轟轟的末班車並最終將司機踢一邊子去了,除了袁紹導演一手為他掃除了所有障礙外,最初的原因,是羌人又叛亂了。

羌族這個民族,我們憋了整個東漢,終於在今天上場了,他們終於開始要影響中國歷史了。

這份影響,並非如匈奴那樣咱們樹欲靜但丫風不止,人家羌族人民其實非常心酸無奈。

「弱國無外交」這句話永遠是句真理,咱們所謂的「禮儀之邦」碰見軟柿子的時侯其實啥缺德事照樣都能幹出來。

當暴行成本特別低,收益相當高,還沒啥遠期追責機制時,甭管是啥信仰開道,普遍還是王八蛋居多。

羌族人民在整個兩漢都是讓漢族人踩在腳下來回蹂躪的,最後歷史中留下的名字卻是「西戎作逆」。

要麼怎麼說一定得為了子孫後代強大起來並打贏意識形態之戰呢!

要不咱現在受了委屈吃了虧不說,千百年後還得讓「禮儀之邦」埋汰咱。

漢人後裔提起「煌煌炎漢」時還總咬牙瞪眼的嘆息羌人這幫野蠻人。

實際上根本沒必要,還是別得便宜賣乖了,就是咱自己從頭到尾的不是東西。

最早的羌族祖先,是活躍在華夏中央的,出現在現代的山西、陝西甚至河南等地,但後來被商人打敗而西遷,後來秦國強人秦穆公又將羌人再次往西趕,這個民族最終基本定居在了中國西藏和青海高原上,個別部落分布在整個西域、甘肅、雲南和四川。

總體來說,就是整個西南西北沿線上。

隨著時代的發展,到了西漢時,這個民族開始出現在中原統治者的視野里。

因為他的規模出來了。

到了東漢時,已經存在著近百個規模大小不等的羌人部落了,有的大部落(大牂夷)在公元94年時「內附」時統計,人口已經超過50萬了。

順帝時期(公元125-144年),反叛羌人中能打仗的人手合起來突破有二十萬了。

總體估算,羌族人口上百萬總是有的。

同是少數民族,那邊匈奴那麼大的地盤,全勝時期整個部族也不過號稱百萬,羌族在那麼艱苦的青海高原上是咋養出來這麼多人的呢?

別看「羌」這個字是從「羊」脫胎出來就判斷羌族是游牧民族,早在公元前1世紀,將軍趙充國就已經提到過在臨羌(青海)一帶發現了大量的「羌虜故田」。

人家羌族人是會種地的。

羌族到了東漢晚期,他的游牧性質已經大減,民族特性已經變成了半農半牧,大多數的羌人部落掌握了耕作技術,開始了半耕半牧的定居生活。

講「長城」的時候我們說過,農耕對游牧的最大優勢就是總能量產出上的巨大碾壓,單靠游牧,那麼小的地帶是產生不了如此龐大的人口。

對於中原王朝來講,你只要定居,就一切都好辦,匈奴之所以成為兩漢的心腹之患,除了爆表的戰鬥力外,最大的因素就是人家居無定所,跑起來還飛快,你找不著他。

打起仗來,每多走一百公里,你的戰爭成本就將呈幾何層級的速度增長,只要你找不著人家,只要你湊不齊足夠規模的馬隊,只要你訓練不出大量的騎兵,你拿我就沒轍。

而一旦你選擇了定居,那麼這最大的征伐成本就將減下來。

漢民族的人口優勢將凸顯出來。

你那點人和我幾千萬一比就太可憐了。

這是羌族雖然人比匈奴多得多,但卻一直沒怎麼鬧起來的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是各羌族之間,心並不齊。

和匈奴不一樣,羌人從未結合成為一個統一的部落聯盟,自己內部就因為搶地搶牲口的內鬥不休。

這也正常,因為部落形式的統一往往需要出一個不世出的大神才能完成。

比如冒頓統一匈奴,鐵木真統一蒙古,努爾哈赤統一女真。

只有這種大神,基本上才能有機會將一個所謂的「民族各部落」團結成一個「民族共同體」。

咱們管人家叫「羌」,是根據習性和地理位置對這近百個部落進行的統稱。

人家內部其實不知道自己是一個民族,人家內部並沒有整出來什麼左賢王、右賢王、龍城大會這種民族認同與架構。

所以羌族的大神始終不出世這也就客觀的減輕了中原政權面對羌族部落的壓力。

不光如此,我們的中原政權對羌人們還恨人不死的總玩挑撥離間。

今挑唆甲抽乙,明天帶著乙跟著我去燒丙的房去然後再賴到甲身上。

論陰險滑賊,不對,論博弈咱們是有著悠久歷史與天賦的。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直到武帝時代。

之前我們說過,武帝之所以要打通河西走廊,除了斷匈奴右臂,斬斷與西域的聯繫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武帝要隔斷匈奴和羌族間的勾勾搭搭。

武帝比較擔憂羌族這個還算省心的孩子被不良少年匈奴帶壞了,羌族對於漢族來講,在過去的幾百年中也一直是被欺負的那一個。

羌族在武帝一朝也沒少挨收拾,不過全世界在當時都挨劉猛男的欺負,你還算一般啦,所以這段故事我基本上沒咋寫,在武帝版塊大家也就沒看著。

不過武帝當年沒有料到的是,羌這個看似省心的孩子,最終會以另一種方式「毀滅」你的王朝。

這個方式,就是「內附」。

「內附」這詞比較好聽,其實說白了就是投降,跟你大漢說,我服從你領導了,我給你戍邊,你讓我進你的邊郡生活吧。

羌人內附對於漢來講,最開始似乎只有好處,就像後來劉秀對南匈奴的態度一樣,給你塊特區,然後以夷制夷,游牧那邊再有搶劫的你們跟他們打去吧,大量的減輕了邊患壓力。

更美好的是,羌族和匈奴與西域需要大漢給大量的歲幣賞賜不同,羌族你什麼都不用給,甚至連技術幫助都不用,你只要讓給我塊地,咱就幫你守邊疆,還不給你惹事。

這種異族軍屯邊防軍讓大漢在「羌族內附」問題上開了口子。

最早在西漢景帝時期,羌族部落的酋長第一次提出了請求允許他們守衛隴西邊塞的要求。

要求最終得到了批准,這個部落最終被安置在了隴西郡的五個縣。

但後來,羌人內附的趨勢開始剎不住車了,王莽禍害中原時,趁著邊境無人管,已經有大量的羌人開始大規模地遷到西北邊境諸郡了。

地肯定是越往內地越肥沃,誰不盼著自家地段越來越好啊!

34年,到東漢了,劉秀從隗囂手中接收隴地時已經發現,這一地區已經存在著大量的羌漢雜居的情況了。

隗囂作為梟雄在隴地長期盤踞的時候是妥善的處理好了漢羌共處問題的,人家兩族人民凝結的友誼十好幾年長青,結果他一被滅,沒多久羌人就反了。

35年,在習慣性大力出奇蹟的猛男來歙和西北元老馬援的平叛下鎮壓了隴西的羌族叛亂,並繼續將叛亂部落安置在天水郡和隴西郡,但已經有少量的羌人開始被安置在扶風地區了。

對於漢王朝來說這是個並不樂觀的信號,因為羌人已經進入關中了。

王莽、赤眉、延岑相繼禍害關中後的巨大衍生劣勢開始出現,三輔沃野千里卻出現了巨大的人口真空,人家羌人在隴西高原卻根本沒摻和你那亂鬨鬨的復古大亂。

此消彼長,你劉家的龍興之地沒有那麼多人口保證絕對優勢了。

到了94年,蜀郡邊界的大牂夷種羌首領率領同部族五十多萬人口歸附朝廷,和帝任命造頭為邑君長,賜給印綬。

107年,蜀郡邊界外的羌人龍橋等六個部族17280人歸附東漢。(度田政策下有零有整的編戶齊民)

108年,蜀郡邊界外的羌人薄申等八個部族36900人又將整個地區歸附東漢。

羌人的不斷內附,透露出兩個信號:

一個信號,是在冰河期的大環境下,塞外邊陲的生存條件在惡化,越來越多的部落選擇了走下高原去端漢人的飯碗。

另一個信號,就是羌人的人數已經超越了固有生存地盤的承載能力了。

人家在生殖能力上不比你漢人差。

對于越來越往關中靠攏的羌族人,東漢開始設立兩個專門的都尉府(一在京兆,一在扶風)進行「重點關照」。

其實羌人內附,如果處理好的話,是有好處的。

因為只要你走進關中平原,進入農耕區,那你脫牧入農就是必然,幾代之後,你的尚武與驍勇就將不復存在。

到時候,你就不再是威脅而是當地的人口紅利。

東漢的算盤打得響,但他忽略了兩點。

第一,你不能歧視人家,你得開放包容的讓人融入進來。

第二,儒家文化必須滲透進去,換句話說,你要從生活、習慣、習俗等等諸多方面滲透羌族。

這兩點,東漢全沒做到。

東漢對人家羌族很不厚道。

漢族的邊防官員以及行政官員不拿人家羌族人民當人,各種欺壓、貪污、擾民,極大地激起了羌族人的種族仇恨心理。

人家羌人其實並非狼子野心,比如前面我們寫的規模極大的五十萬羌人內附就並沒有給東漢造成多大麻煩。

因為內附的地方是蜀郡,四川當地對於羌族人民的騷擾和歧視並不嚴重。

所以整個東漢末年,蜀地的羌亂一直並不嚴重。

真正出問題方向是那個天下金角。

大漢這買賣,起於東南,亡於西北。

光武中興,興於幽艮,衰於乾涼。

造成這一切的背後時代底色,是關東士族集團對西北地區的長期蔑視與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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