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名叫穆墨杉（４）
#本作品不是仙俠或穿越類型
墨杉走出書房，守在門邊的灰狼立刻上來。「要和映泉少爺告別吧？在他房裡。」
「皓月，如果他像你這樣了解我，我在這裡自然能安心。」墨杉蹲下，輕撫灰狼。
「你對我毫不隱藏，對他卻不是。」皓月回答，那是墨杉心知肚明的事實。「你在北國比較開朗自在。」
「我知道。」墨杉淡淡回答，尾音收得急促。他想起剛才測試結束後，映泉說過類似的話，自己當時不知所措。墨杉暗暗感嘆，他果然無法對映泉坦率。「太久不見了。」
「有話不敢說，不敢說，卻又想和對方親近。你這孩子個性真的挺麻煩的。」
「我就知道，你又要說我麻煩。你不就是不放心才成為我的怪侶嗎？」墨杉微笑望著皓月。皓月眼裡充滿擔憂，牠舔了舔墨杉，「是啊，我不想看到你死。」
墨杉和映泉告別時，皓月識相保持距離。其實距離不遠，皓月仍然能看清兩人的神情、聽見兩人的交談。墨杉知道，皓月這麼做是為了讓映泉專注於自己。
「這麼快就要出發？你是不是接到任務了？」映泉問。墨杉知道映泉聰明，仍被他的反應嚇到，不知該說什麼。映泉見狀，補充解釋：「如果你沒有任務，一定想學實篤叔叔四處旅行，而旅行不急著啟程。」
「看來宗主交給你一個緊急任務？」
「這，我不能說。」墨杉面露為難，向映泉道歉。
「畢竟你是除妖師了，要遵守規矩。」映泉點頭肯定。他從囊中拿出一些龍葵，放到墨杉掌上。「我知道你要回來，所以有準備，沒想到這麼快就要交給你。」
看著掌中的龍葵，墨杉暗暗驚喜，他沒想到，幾年過去，映泉還記得當年的事。他不禁露出微笑。
映泉滿意的笑了，隨後將手掌朝上。「我的呢？」
墨杉不好意思的低頭，掩飾更加上揚的嘴角。他也拿出錦囊，先將手中的龍葵都到入自己的錦囊，又從中倒出一些，放到映泉掌上。這個不值得一提的動作，彷彿一種儀式，墨杉感到安心。
「龍葵我收到了，那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映泉笑問。
與皓月成為怪侶的故事、在北國的見聞，墨杉能說的事情太多了。可是，一想到映泉還沒找到怪侶，他又不敢提及這些事情。「我不知道。」。
「你來找我道別，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映泉調侃笑道，沒有責備的意思。
墨杉有些尷尬，目光望向皓月求救。
皓月對上墨杉的視線，不以為然的打了呵欠，似乎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牠緩緩起身，慢步到墨杉身旁。
「映泉少爺，你不是想知道北國發生的事情嗎？我來說說我的故事，還有，和這孩子成為怪侶的原因吧。」皓月說。
映泉當然同意，而墨杉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同意。
◎
很久以前，皓月只是沒有名字的普通灰狼時，牠與家人住在青龍山脈上。當時青龍山脈早已被瘴氣籠罩，不見天日，但同樣受到瘴氣影響，狼群中只有牠成為狼妖。
對野獸而言，力量就是一切，皓月理所當然成為狼群的首領，守護家人的安全。可是，牠敵不過歲月。隨著一代代的幼狼出生，皓月的近親一個個死去。
這些子孫的模樣多少有至親的影子，卻沒有一匹狼見過牠摯愛的家人們，牠們像是傳說一樣，只活在牠的話語裡。皓月生活在其中，無法不想念家人，一天比一天寂寞，最終選擇離開青龍山脈。
皓月獨自前來到北方，北國邊境的山丘上。那裡妖物並不多見，皓月無需面對生存壓力。但牠沒有統領野獸的想法，也不打算靠近人類，只在接近山腳的區域安靜生活。
某個寒冬，皓月一如往常巡視周遭。回到洞穴時，牠發現一隻幼小的灰狼蜷縮在裡面。
「小子，你父母沒教你，不能隨便侵入別人的領地嗎？」皓月露出利齒威嚇。牠沒有動怒，只是想教育這個無知的小孩。
沒想到幼狼沒有畏懼，只是顫巍巍的起身，露出滿是傷痕的瘦弱身體。幼狼低頭表示道歉，直直洞口走去。
皓月清楚洞外低溫，便喊住了幼狼，讓牠留下來過夜。幼狼應聲，牠轉過身時，竟然哭下淚。幼狼頻頻嗚咽道謝，一面朝皓月走去，但牠瘦弱的身體走沒幾步就癱軟在地。皓月急忙上前，用身體替牠取暖，並把食物分給這個孩子。
幼狼醒來後，再次落淚，哭訴自己因為瘦弱而被趕出狼群。皓月於心不忍，便把幼狼帶在身邊。然而，幼狼並非出生於青龍山脈，皓月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妖氣對幼狼有害。牠只能將幼狼安置在其他地方，並每日往返兩地。
幾年過去，幼狼逐漸成為年輕的灰狼，時不時會將狩獵到的食物分給皓月。皓月多次拒絕牠的好意，但對方仍然會把食物直接送入牠的洞穴裡。久而久之，雙方形成默契，皓月也會將自己的獵物留在洞裡，要牠拿走。皓月甚至會在洞裡等牠，偶爾和牠一起過夜。
皓月承認，牠不討厭如此。這種相處方式與家人不同，卻也是在精神上互相依賴，讓牠脫離了長年的孤獨。
某天，皓月獵到雉雞。回洞穴的路上，牠遠遠就聞到濃烈的血腥味。
這小子又在洞口處理獵物，皓月心想。牠加快腳步，打算再次提醒這個年輕的成狼，這種行為會讓更兇殘的食肉動物發覺行蹤。
沒跑多久，皓月在地上發現數個沾血的熊掌印，掌印上還殘留妖氣。
這裡哪時有熊妖了？皓月詫異，急忙警戒藏身，確認熊妖是否還在附近。
確保周遭安全後，皓月再次靠近掌印。牠沿著掌印走了幾步，驚覺這些印子是從洞穴的方向一路過來。而且其中一個的爪痕裡，卡著一簇獸毛。雖然獸毛已經沾染鮮血，仍能勉強看出原來的毛色。
「灰……」皓月喃喃自語，腦海被可怕的想法淹沒。牠根本沒心力思考熊妖的來歷，立刻扔掉雉雞，朝洞穴狂奔。牠心中不停祈禱，希望那隻年輕的成狼不要有事。
然而，掌印偏偏一路隨牠回到洞穴。洞口血跡斑斑，那隻灰狼就倒在血泊之中。
或許是腳掌被半乾的鮮血纏住，皓月走向灰狼的每一步都緩慢而沉重。看見灰狼全身傷痕累累，皓月想起牠年幼時脆弱的模樣，不禁呼喚牠，希望牠能再和當時一樣顫巍巍的起身。
可是，灰狼全身無力，只能攤在地上嗚嗚咽咽。牠向皓月解釋，有隻棕熊想佔據這個洞穴，但牠替皓月守住這裡。
「你傻啦？為何不逃走？那頭熊是妖物。」
灰狼表示，普通動物感覺不到妖氣，既然牠趕走的是妖物，希望皓月能以牠為榮。說完，灰狼朝皓月露出微笑，要牠再多給一些鼓勵。
皓月哭著舔舐灰狼，即便灰狼臉上的鮮血都被舔乾淨，灰狼已經不再呼吸，也不願停下。
失去過這麼多家人，皓月以為自己已經習慣永別，沒想到這次竟然特別痛苦。接下來的日子裡，牠不停思考痛苦的原因。起初，牠以為是自己活膩了，認為年輕的生命不值得為了牠犧牲。後來才知道，那是無法及時抵達的內疚。
又過了數年。
一個秋夜裡，皓月抓著野兔回到洞穴，發現裡面竟然傳來人類的氣息。
怎麼可能有人類敢獨自在山中待到夜晚，難道是穆氏的人？皓月警覺懷疑，沒有貿然進入。牠在入口處釋放妖氣，測試那人是否能察覺。過了許久，都沒有動靜，牠才確認裡面的人無法感知妖氣。
皓月無聲踏入洞穴，暗中查看內部。原來，是個淺褐色頭髮的男孩。他衣著破舊，腳上沒穿鞋子，身體冷得發抖，縮在微弱的火堆旁，不停摸擦肌膚。
「孩子，你為什麼在這裡？」皓月靠近問。
「妖、妖物！」男孩嚇得起身，雙腳卻瞬間癱軟，害他跌坐在地。他抖得更厲害了，不停挪動身體後退。皓月的上下打量，發現孩子腳掌滿是傷痕，小腿上甚至還有舊傷，雙手和臉上也有深淺不一的疤痕。
「對、對不起，不要吃我。」男孩哭著求饒。「哥哥留下我自己走了，我不知道怎麼下山。因為已經很晚了，我才躲到這裡，對不起。」
皓月清楚，這個孩子讓牠聯想到當年的幼狼，所以牠才把他留了下來。這回，牠記取教訓，沒有用身體替牠取暖，以免妖氣傷到這個孩子。牠也不另外找地方安置他，除非外出尋找來木柴與食物，否則皓月都會守在洞口附近。
該做的能做的，皓月都做了。幾天後，一個氣溫下降的夜裡，這個男孩渾身發燙，不停流汗。他一直喊冷，皓月便讓他睡在懷裡保暖，可是孩子虛弱身體仍在高溫中逐漸癱軟。
皓月心急如焚，牠不敢留下男孩一人，唯一想到的方法是下山找人救治他。牠第一次化作人形，模樣醜陋又駝背，但牠無暇顧及美觀，揹起孩子就往山腳走去。
自從移居山丘後，皓月不曾下山，雖然偶爾會察覺人類的行蹤，卻不知道人類聚落得具體位置。牠察覺此事後猛然停下腳步，環顧山林，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遠方的林間出現微弱的火光，正往皓月他們的過來。
手持火把的必是人類。皓月想放下孩子，期盼來者能帶這孩子下山，卻擔心待會來的人類不是善類，害這孩子平白受罪。皓月站在原地猶豫，逐漸清火把的模樣，也看到手持火把的人，是一頭墨綠色頭髮的少年。
少年一見到皓月，立刻擺出防禦的架式，「是住在這裡的狼人嗎？我只是要問路而已，我要去北國。」
皓月恍然明白，少年也是迷路才會在這裡出現，無法幫助牠。皓月背上的孩子縮著身體，呻吟似的喃喃說著「好冷」。皓月難過而氣餒，牠放下男孩，將牠摟在懷裡。「如果知道就好了。孩子病了，要去城裡能治療。」
少年上前，伸手觸碰男孩，查看他的狀況。「你想要救他？」
「妖物想救人類很奇怪，是嗎？」皓月苦笑。
「不，這樣很好。」少年淺淺的笑了。
從未有人類對皓月露出笑容，牠萬分詫異，終於從著急的情緒稍稍脫離。「你這孩子不怕妖物，還一個人上山。難道是穆氏的人？」
「勉強算是吧，」少年回答，眼神在火光的映照下逐漸落寞。「我現在的名字是穆墨杉。」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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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不知不覺就第四回了，下一周第六章就結束了。說說現在的進度，現在在寫第九章，沒意外的話可以好好收尾，但如果時間足夠，我會一口氣把整集改完，再以連仔方式給大家看第九章（？）
我的試讀小隊＆讀者群裡已經有人在問感情線和外傳了。我不擅長寫戀愛，所以先不說感情線，但寫到現在真的外傳有很多故事可以寫欸。像是日曦家主和東國國王年輕的故事、映泉父母相識相愛的故事，輕鬆一點的話也可以寫IF線。
不得不說其實我躍躍欲試，但想到又不能休息就……外傳搞集資好了，「驅動李笭寫南國外傳的資金」之類的。沒，我亂講的，我還沒想好架構不要逼我，我怕我寫出垃圾，我會哭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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