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日文系喔?我也很喜歡日本文學耶!」 「真的嗎?那你都看誰的作品啊?」 「當然是村上春樹啊!尤其是《挪威的森林》,電影也看了、披頭四的歌也聽了、還因此愛上伍佰呢!超文青的吧!」 「這樣啊!那你還認識其他的作家或作品嗎?」 「不知道耶、我以為日本文學只要認識村上春樹就很威了!」 「(´_ゝ`)」 這樣的對話大概在生活中出現了八百多次吧,算是憤怒值第二的問題。(你問我第一嗎?第一大概就是「啊、日文系呀,我也會日文喔!あ、い、う、え、お......」然後開始背誦五十音的這種,是憤怒值第一的類型。呃好,這不是重點。) 村上春樹在商業上的成功可以說是有目共睹。當然他的作品,有一定的文學價值,這是無法否認的。但是,讓村上春樹一位作家,甚至是用《挪威的森林》一部作品去概括整個日本近現代文學,是讓人擔心的。(你沒看到得到諾貝爾文學獎的康成和健三郎在流淚嗎?)因此,才會孕育出「我可能不會村上春樹」這個發想。 村上春樹擅長描寫現代都市男女寂寞又激情的戀愛故事、以及對於青春時代的追悔與悼念。鮮明地反映現代男男女女的速食愛情。故事角色通常纖細敏感、帶有無以名狀的憂鬱性格。和當今蔚為流行的「文青」風潮剛好緊密契合,因而獲得人們巨大共鳴以及商業上的成功。 但這樣的成功同時也換來了批評家以及學者的批判和反思。有人認為村上春樹中作品的「失落感」實在莫名,出現得太過突兀卻又如此深刻、欲製造一種若有似無地稀薄感卻又反覆提及,不禁讓人產生一種為賦新詞強說愁的聯想。 當然也有一類的讀者,可能最初找不到自己喜愛的文學方向,就透過媒體的渲染以及同儕的引薦開始接觸村上春樹的文學,相信自己讀久了就能完全理解了村上文學。而這種自信也讓他誤以為自己已然成為「文青」的一員,開始從被動引薦者轉為主動推薦者的角色,憑藉著對村上文學的熱情以及熟稔,吸引其他欲成為「文青」團體一員的讀者,一起加入村上文學的信仰當中。對文學有信仰當然是美好的,但因此誤會村上文學就是日本近現代文學的全貌,不禁令人覺得相當可惜。 日本近現代文學的脈絡非常有趣,明治二零年代開始,日本近現代文學隨著西洋文明的傳入蓬勃發展。坪內逍遙的《小說神髓》為始點,二葉亭四迷的《浮雲》、尾崎紅葉及幸田露伴所組成的紅露時代。(這邊不是什麼少女團體,有興趣可以Google一下。) 接著進入浪漫主義的時期,主要代表作家是樋口一葉,代表作是《比肩》。三零年代有點複雜又有點無聊我直接跳過。然後是百家爭鳴的四零年代。被法國的左拉為首的自然主義影響,日本也創造出一套自己的自然主義,根據此思潮產生日本獨有的「私小說」(基本上就是將自己人性的醜陋用第一人稱方式敘述的寫作方式)。代表人物及其作品分別是田山花袋《蒲団》(被子之意)還有島崎藤村的《破戒》。 同一時代還有曾經躍登日元一千面額的「國民大作家」夏目漱石。其代表作有《我是貓》、《心》、《三四郎》等等。還有留德的大家森鷗外,其代表作有《舞姬》等。除此之外,還有我個人非常喜愛的耽美派,書寫情慾耽溺類型的作家(簡單的說就是優秀的不得了的官能作家),代表作家有谷崎潤一郎以及永井荷風。 進入大正期之後,富家少爺們所組成的白樺派開始興起。主要是宣揚人道主義式的關懷,也是第一個對自然主義提出批評的組織。主要代表作家有武者小路實篤以及志賀直哉。再來是新現實主義作家的出現,主要是為了批判白樺派過於主觀又抽象而出現的作家群,主要代表人物有赫赫有名的芥川龍之介以及菊池寬。(你問我芥川龍之介是誰?去罰寫《羅生門》十遍!) 接著是大正轉向昭和的時期,普羅文學開始出現。代表作家有小林多喜二以及葉山嘉樹,主要是書寫當時無產階級生活的貧苦以及匱乏。同時還有新感覺派文學(主要是將二十世紀西歐的擬人以及比喻手法導入,影響後期日本文學書寫的發展)的出現,代表作家是日本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川端康成(於1968藉著細緻書寫京都風情的《雪國》、《千羽鶴》、《古都》三作品獲獎),以及橫光利一。再來是新興藝術派以及新心理主義的井伏鱒二以及梶井基次郎。 然後是戰後派的文學思潮。坂口安吾以及太宰治為主的新戲作派(又稱無賴派),開始盛行。戰後的不安以及萎靡鮮明地被這些作家書寫出來。其中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尤其是不朽的經典,只要再版再刷永遠都是暢銷書排行榜上的常勝軍。最後還想點出的大概就是差點可以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安部公房和三島由紀夫,兩人都被提名過,但都未獲獎。安部公房的特色是前衛主義、而三島由紀夫則是創造了三島美學,在日本的文壇有著重要的地位。接下來就是吉本芭娜娜和村上春樹的時代了,然而透過芥川賞和直木賞的管道,日本每年都有許多新銳作家誕生,另外推理小說的蓬勃也不容忽視,例如大家耳熟能詳的東野圭吾以及湊佳苗等等。 所以呢? 在掉完書袋之後(甩髮),希望大家可以了解到自己真的不小心錯過太多了!並不是村上春樹不好,而是只有村上春樹真的不太好! 為了避免這樣單一角度所造成的盲點,才想透過SOS平台和大家一起豐富對於日本近現代文學的深度及廣度。當然,我也還在學習,書寫的內容尚有許多可以改善的空間,希望透過不同作家以及作品的介紹、分析、重讀與反思,能夠讓我們一起變成更有深度的日本近現代文學愛讀者。 「我可能不會村上春樹」計畫,並不是一個鼓勵大家撻伐村上春樹現象的活動,只是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共同思考、了解更完整的日本近現代文學的「模樣」。如果,透過我的文章,能為讀者增加任何一點對日本近現代文學的想像,這個計畫的價值也就得以被實踐了!這是我非常樂見的現象,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努力,成為一名更理解日本近現代文學字裡行間的行家。 ——從「我可能不會村上春樹」變成「我才不只村上春樹」。 封面圖片來源: http://likesuccess.com/author/haruki-murakami 其他圖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