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年前,魔物被封印在青龍山脈,導致山上充斥瘴癘之氣,終年被濃霧籠罩。定居山上的穆氏家族,利用結界庇佑本家與分家,建築範圍內,空氣清新,抬頭就可看見天空。
這天,午後溫煦的陽光灑落大地,以冬天來說,這是難得的好天氣。分家宅內,穆日曦板著一張臉,穿過走廊,走入走廊包圍的小院。他輕輕撫摸人中的小鬍子,故作輕鬆,眼神卻警戒張望。目光最終停在朱紅的棟柱,數秒才離開。
大概是我多心了,日曦心想。他露出放鬆的神情,拿出藏在袖中的紙袋,袋裡裝的是剛從膳房偷出的點心。他抿了抿嘴脣,準備享用時,四周的棟柱底部各射出一顆能量彈,打中他的左右臉頰與屁股。
日曦扭曲著臉撫摸自己的臀部,彷彿一隻短嘴怪鳥。同時,一名男童放聲大笑,終於從草叢中現身。
看男童笑得肚子發疼,直敲圓柱,日曦氣得上前,一把抓起男童。「穆映泉!我就知道是你這個小兔崽子。你父親出任務,分家才暫時照顧你,你最好安分點。」
映泉用力擰了日曦的皮膚,讓日曦痛得鬆手,成功逃脫。他跑幾步,又回頭朝日曦扮鬼臉。「誰要你照顧了,都老大不小了還去偷點心吃,丟臉!」
日曦想起他的點心,回頭查找,發現它掉到地上,沾滿泥土。他本想伸手撿起,但映泉仍未走離開。為了保住顏面,日曦只好作罷,瞪了映泉一眼,轉身離開。
一名墨綠色頭髮的男童與日曦擦肩而過,朝映泉走來。
「墨杉,你終於出現了。」
墨杉看了一旁地上的點心一眼,笑問,「你又欺負我們家主?」
「找不到你,我只好自己找樂子囉。你該不會要說教吧?」
「不。」穆墨杉搖了搖頭。「我是來告訴你,被派去東南的除妖師們預計今日回來。」
「實篤叔叔要回來了?太好了。」映泉眼底透著喜悅,立刻拉起墨杉的手。「走,我們去大門等他們。」
「實誠伯伯也是啊。」墨杉把另一隻手蓋在映泉手上。「說不定,這次回來他態度也會轉變。」
映泉為難苦笑,他無法樂觀看待自己和父親的關係。「希望如此。」
兩名小廝揹著竹簍打算出門,發現映泉和墨杉坐在大廳台階上,直盯著敞開的大門,但門外空無一物。小廝便上前關心,「兩位少爺在這做什麼啊?」
「我們在等去東南的除妖師回來。」墨杉禮貌回應。「我們的父親都是那一組的成員。」
小廝相視而笑,較高的那名小廝說,「確實是今日呢。」
「待會去田裡多採些好食材,好好慰勞他們。」另一名小廝說。
向小廝們揮手告別後,兩人繼續坐在原地等待。
不知不覺,一個時辰過去,大門再也沒人出入。
「我說,」映泉打破無聊的空氣,「不會是有事耽擱了吧?」
「不知道。」墨杉淡淡回應,他抱著併攏的雙腳坐在石階上,將半張臉埋進腿裡,僅露出眼睛,繼續注視大門。映泉忍不住打起呵欠,撐著頭,昏昏欲睡。
太陽即將隱沒,天空披上嫣紅的晚霞,天氣逐漸轉涼。終於,有腳步聲接近,兩人精神一振,朝大門望去。原來,是稍早遇到的兩位小廝。兩人的失望全寫在臉上。
「兩位少爺,別露出這神情啦,好像不歡迎我們回來似的。」較矮的小廝開玩笑。兩人露出苦笑,較高的那位接著說,「天轉涼了,趁天色未黑,兩位少爺請進屋裡等吧。」
映泉看了一眼墨杉,見他沒有答應,也沒有要起身回去的跡象,便出言婉拒。「沒關係,我想再等等。」
兩名小廝相望,露出心疼的面容,但他們也不能勉強,只好先行離去。
不久,又有腳步聲傳來,兩人伸長脖子查看。只見一隻毫無血色的手掌抓住門緣,接著,一抹人影癱軟倒下。
映泉與墨杉同時驚呼,立刻上前關心,沒想到那人居然正是穆實篤。
實篤全身無力,僅剩臉上還有些微血色,身上其他的部分全蒼白如骨,令人感到不寒而慄的是那如鮮血般艷紅的嘴唇,乍看之下,彷彿全身的血氣全被雙唇吸收殆盡。
墨杉失去平時的沈穩,跪在實篤身旁,顫抖的握緊他的手,淚水已經悄然滑落。「父親,父親!您怎麼會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杉,家、家主,快、幫我叫家主。」穆實篤喃喃念著,眼神已模糊。
映泉心中湧起了不安,這不是他第一次被不祥的直覺侵擾。母親即將因為自己而死時,他也曾有過這種感覺。他拍了拍墨杉的肩膀,隨即拔腿狂奔,進屋喊人。
不久,日曦帶著幾個人趕到大門。見到兒子變成這副德性,他感覺天都要塌了。
「快,把懂醫術的全叫過來!」日曦心慌張望,頻頻重複命令。「你們楞著做什麼?快把他抬進去!」
幾位小廝與分家成員合力將實篤抬起。隨著實篤移動,紛亂的氛圍也遷入屋內。映泉下意識回頭,晚霞已被黑夜吞噬,他心裡的不安還在蔓延。
實篤躺在床上,被眾人簇擁著,他的臉色越發慘白,雙頰逐漸凹陷。
「我們周遭突然陷入漆黑,聽到陌生的交談聲後,頓時出現一片石蒜花海。捲曲的鮮紅花瓣,不停勾引我們。」說到這裡,實篤睜大雙眼,不知哪來的力氣,緩緩伸直右手,彷彿極度渴望著什麼。「那肯定不是尋常的石蒜花,它的香氣令人舒爽,每個人全都忍不住接近它。」
「好幾個人徹底瘋了,為了爭奪那些花而相互攻擊,幾乎所有人都死了。」實篤的右手瞬間失去力氣,墜落床榻,他瞪大的雙眼流下淚水。
「所有人?那我父親呢?我父親穆實誠呢?」映泉終於按耐不住,奮力的搖著實篤。或許是怕他太過粗暴,幾個人立刻上前架住他。
「實誠……對,是實誠和我一起,看他們互相殘殺。」實篤鼻酸哽咽。「我們也因為花粉而產生幻覺,只是離花海較遠⋯⋯沒有接近花,也沒有瘋掉。可是……」
「可是什麼?不要說一半!」映泉催促道。
「可是,實誠被帶走了,被一群戴著面具的人們抓走。」實篤的眼淚再度落下,過乾的喉嚨發出嘶聲。「那些花是毒,中毒的人會被吸走血氣。實誠被帶走的時候,我已經不知他是生是死,只有我被留下⋯⋯對,他們都拋下了我,去到那個世界。我,怎麼能苟活……」
「不可以,你不可以死……」墨杉淚流滿面,哽咽懇求。
「不,我要和他們一樣,化作艷麗的紅花。如此一來,他們才不會拋下我一人。」說完,實篤閉上雙眼。他全身蒼白,只剩下鮮紅色的雙唇。
忽然,實篤的身體如碎石般崩解,轉眼間化作黑土。在場眾人嚇得發不出聲音。但變化還未結束,他鮮紅的雙唇陷入土壤中,旋即冒出許多鮮紅的嫩芽,並快速生長成一枝枝含苞的花。
沒有綠葉襯托,花朵們恣意綻放,花瓣如同實篤所形容的豔紅。它們延展至極限後往回蜷曲,聚集在一起。花蕊卻越伸越長,一絲絲向外探出。朵朵紅花相倚,乍看之下宛如熊熊烈火。
映泉認得這種花,他在書上看過,這正是石蒜花。
緊接著,花朵如燃燒殆盡般片片凋零、枯萎,回歸土中。事情發生得極快,眨眼間,眾人面前只剩一片土壤。雖然大致能看出人形,卻無證據表明曾是人類。
此時,映泉察覺,實篤身旁出現模糊的黑影。黑影的袖中飄出暗紅的絲線,絲線漸漸聚集,包裹一個人型,體型與實篤一樣。
綑綁靈魂的冥界的使者,果然來了。映泉暗忖。
映泉初次見到它,是母親過世時。這次,它變得更清晰了些。雖不知原因,但映泉清楚,只有自己能看到它。他一直耿耿於懷,他認為世人應該要知道,比起幫助眾生的穆氏,這個黑影才是真正的不祥。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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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二的節奏相對慢一點,但訊息與伏筆很多,包含兩個孩子的關係、墨杉的身世、妖異石蒜花之類的。個人認為重頭戲集中在下回。請期待下週,看兩個男孩紙的情感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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