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氣與濃霧的影響下,映泉想要抵達最近的村莊要走上數十里。經過兩日的露宿,他們終於看到一個村落。
兩人進入村莊,沒看到喧鬧的市集,只有阡陌相連的農戶。住宅各緊接著幾片田地,田地大小不一,蔬果多樣,但數量不多,看來是自給自足。
映泉發覺,家家戶戶都忙於架設柵欄,柵欄上刻意打上蠟,微微反光。
「這有些反常啊。」映泉佇足,示意朱玄查看。「不論果樹或蔬菜,都是怕蟲子或鳥類,設個假人或是網子就好。為何這裡採取這種方法?」
正巧,兩名健壯的男性迎面而來。他們正一前一後,扛著未上蠟的木材。前者顯然年紀較長,後者則是與映泉年紀相仿。
「閃開!哪家的年輕人?這時候在這逗留!」年長的男子喝斥,發現兩人並非本地人,立刻露出較溫和的神情。「唉啊,是外地人啊。抱歉,我們正忙著,先讓我們過。」
「不嫌棄的話,讓我幫忙吧。後方的那位似乎已經累了。」映泉說,眼神投向後方。
這時,小伙子的手正微微顫抖。停下腳步並沒有讓他比較輕鬆,反而像是站著受懲罰。
年長的男子轉頭確認,解釋道:「畢竟要到山腳下的樵夫那搬過來,路途長不說,幾趟下來真是折騰人。桂兒,先放下吧。」
男人也不轉頭,兩人默契十足的放下木材,拍去手中的木屑與灰塵。男人舒緩呼吸後,打量起眼前的外人。雖說要幫忙,映泉文弱書生的模樣,顯然不如他兒子結實。
「大哥,你誤會了。看也知道是我來。」朱玄把包袱塞進映泉懷裡,捲起袖子走向木材。馬步一蹲,雙手一抱,輕鬆將木材扛到肩上。
在場的三人齊口驚呼,朱玄對此相當滿意,滿臉驕傲。「大哥,指路吧!我直接搬回去。」
男人應聲,走到前方指引。映泉則和小伙子並肩而行。
「我幫忙拿包袱吧。」小伙子客氣卻熱情。
映泉微笑婉拒。這裡面放著象徵穆氏身份的銀牌,怎麼可能輕易離手。小伙子識相,沒有堅持。
「我是王桂,那個是我爹王木俞。兩位大名是?」
「我叫映泉,他是朱玄。」映泉刻意省略姓氏。
「二位怎麼會來我們村呢?」
「我們正在旅行,剛好路過這裡。」映泉回答,這是穆氏成員在外活動的統一說詞。「話說回來,怎麼每戶人家都在架設木柵?」
王桂嘆了口氣,正要說明,卻已經到了家門。他請映泉稍待,急忙上前幫忙放置木材。
「娘!我們回來了!」王桂朝田裡大喊。
田裡的婦人聞聲抬頭,立刻放下蠟罐前來。簡單介紹後,朱玄幫助王氏父子架好木材,並以粗麻繩固定。隨後,映泉和婦人一起漆上蠟。眾人忙活一陣,把王桂的田也用上蠟的柵欄圍上。
「多虧你們才能早早結束。」 王木俞道謝。
「兩位客人喝些水吧。」 婦人把手往身上衣服較乾淨的部分擦了擦,走到一旁,把放涼的茶水遞給父子兩人,又端了兩杯走來。 「我們這很偏僻,兩位一定走了很久。我是木俞的妻子啦,你們叫我琴姨就好了。」
王桂喝乾了茶,還記得回答映泉。「如你們所見,這是用來保護農地的。比起鳥蟲,我們村裡最大的問題是一隻猴子。」
「猴子?」
「是啊!幾天前,不知道哪來了賊,突然跑到村里偷我們的果子。而且通常是晚上行動,但距離很遠,看不清也追不上,直到這兩天才有人隱約看到是隻猴子……總之,我們要保護田裡的作物。」琴姨解釋。
「是啊,村裡的人討論後,決定架起木柵保護農地。」王木俞補充道。
這時,入口走進兩名男子。王家三人紛紛上前,映泉與朱玄也跟了上去。
「吳村長,您怎麼來了?」
「我帶著兒子到處看看,看大家有沒有需要幫忙。」
村長的兒子年約二十,站在木欄前認真檢查,思考後說,「果然,還是裝一些刺吧?更能嚇阻那隻潑猴。」
「不行,我反對。」王木俞立即出聲。「防止牠破壞農地就好,裝那種東西會害牠受傷。」
「整個村子就剩你們家沒裝而已。」 村長兒子不以為然。
「堅兒,你太失禮了。你的點子有好處,若是不裝刺也能達到目的,就不必傷害生物啊。」村長出言教訓。
「吳村長,沒關係,你們堅兒也是好意。不過,我們家這樣就好了。」琴姨緩頰。
「隨便你們,到時候潑猴來就知道。」
吳堅丟下一句話便自顧自地走了,留吳村長獨自鞠躬道歉。王木俞本想訓斥吳堅,看在吳村長的面上,他還是忍下來了。
村長走後,王桂無奈苦笑。「讓你們看笑話了。村長家那孩子這麼激動,恐怕是因為這兩天,有人發現財物不見,懷疑是猴子偷的。」
「猴子怎麼可能偷錢,一定是他們自己搞丟,在那胡扯。」王木俞道。
「確實,猴子又不會買賣,不需要偷錢。」映泉接話。看王木俞滿意點頭,又說,「大哥,我們一向反對無謂的傷亡,我們相當支持您的決定。」
王木俞連連叫好,立刻邀請映泉與朱玄留宿,交代妻子晚餐要準備豐盛一點。
為此,琴姨特地殺了一隻雞,弄了滿桌的菜餚,五人花了快一個時辰才吃完。
餐後回房,映泉便守在窗邊。窗外能看到木柵與果樹,是映泉特別向王木俞要求的。
「欸,我什麼時候說我反對無謂的傷亡?」朱玄調侃。
「我反對啊。而且,他如我預期,很滿意那句話。」映泉聳肩回應。
「原來你是算計他啊?」
「不是算計,是把握機會。」映泉微笑修正。「我不知道你對生死的想法,但我們穆氏有訓,不能用法力傷人,違者就會觸發詛咒。你是我的怪侶,你理當避免。」
「有這種事情?穆火從沒說過。」朱玄滿臉疑惑,思考片刻又說,「但他一生都在除妖,確實不殺人。」
「只有惡人才會殺人,連妖物都不會。」
「你是說村長的兒子是惡人?」
「不知道,但他顯然不尊重其他生命。很多人類都這樣。」映泉冷冷回應。
不久,一股毫無掩飾的妖氣靠近。兩人立刻貼到窗緣,屏息觀望。
「原來是猴妖。」映泉輕聲道。
窗外,猴妖無法攀爬上了蠟的木柵,便以纏繞木頭的麻繩攀爬而上,輕易翻入農地,攀上果樹。牠摘了幾個果子,一手抱著,一手撐著麻繩處,翻出木柵,迅速離開。
等妖氣完全消散,映泉和朱玄躡手躡腳的外出,確認農地情況。田邊的樹上有攀爬的爪痕,作物倒是毫無損害。
「猴妖應該是計畫好才行動。」映泉摸著爪痕,顯然鬆了一口氣。「太好了,牠只是單純偷果子。」
「既然目標是果子,偷錢一事從何而來?」朱玄問。
「明天去拜訪失竊的人家吧,說不定只是誤會。」映泉如此期盼,內心卻湧上不安。
◎
琴姨驚慌喊叫瞬間充斥屋內,吵醒了映泉和朱玄。
此時天色已亮。兩人連忙衝出屋外查看,只見許多村民聚集於此,吳村長和吳堅也在場。琴姨獨自癱坐在地,驚魂未定。
一旁,王桂抓住一人的領口,激動喊。「為什麼,我爹為什麼會死在那?」
「我也不清楚啊!我原本要去樵夫那,確定是不是真的不用幫忙。誰知道,一走到村口,就看到、你爹的屍體。」那人連忙解釋,明顯心有餘悸。
「王桂,我們都知道你難過,但你先放開小陳。他發現後就跑來找我,我也不敢擅自……只好先過來找你。」
吳村長上前安撫,王桂這才放手,讓小陳鬆一口氣。
「你爹屍體上有爪痕。不用我多說,你應該知道吧?」吳堅冷不防的冒出一句,立刻被吳村長怒視。
映泉與朱玄晴天霹靂,沒料到事態居然這樣發展。好端端一個人,昨晚還一同吃飯,一早竟然陳屍村口。若真如吳堅所說,那隻猴妖肯定脫不了關係。
「王桂,聽吳伯伯一句,我們先去把你爸帶回來,你也不想讓他一直躺在外頭吧。」
王桂微微點頭,轉頭望向琴姨。「娘,妳就別去了,我怕妳身子受不了。」
「不,我是他妻子,我怎麼可以不去替他……」琴姨的話停在這裡,無法說完。
映泉也歷經過至親離世。當年,他和後來的墨杉一樣都曾封閉自己,而這個村婦卻能勇敢面對。映泉望著琴姨,暗自欽佩,暗暗感傷。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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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是預排發文,但這篇文上架的時候剛好是初三。這樣是不是可以給人一種初三也很認真更新的錯覺?總之,新年快樂。
等等,我大過年的給人家看這種家裡死人的東西沒關係嗎?如果介意的話,抱歉,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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