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鬼谷縱橫:蘇子篇

2024/04/02閱讀時間約 86 分鐘

前情摘要:

公元前288年,秦向齊致帝之前,秦,趙,宋三國聯合,秦扶持趙攻齊,而齊為了緩解壓力,又用封地收買趙國,許給奉陽君蒙邑作為封地。趙國因此刻意放緩了對齊國的進攻,秦國看到趙國進攻緩慢不力,誤判局勢以為齊國力強盛,便改為致帝於齊,並重新與齊湣王結盟共稱東西兩帝,改變策略與齊國共同攻伐趙國。蘇秦勸齊湣王去帝,組織五國聯軍攻秦,並同時誘導齊王趁機伐宋藉以大肆消耗齊國兵力。

公元前287年,齊國第二次伐宋時遇到阻力,三晉不滿齊王私自調度兵力奪取宋地而置聯軍攻秦失利於函谷關外。 齊王為了穩定三晉諸侯於是宣稱會將部分宋地分封給魏國孟嘗君和趙國奉陽君。另外為了降低秦國對齊國的敵對威脅壓力,齊國又欲透過楚國再次與秦國講和。帛書第十二篇 :(蘇秦自趙獻書齊王章二) 楚使(蘇侑在齊)即是這一使命,即 『齊道楚取秦,蘇脩在齊矣。』

蘇秦於聯軍攻秦受挫後多方奔走協調各諸侯國,同時奉燕昭王之旨冒險出使趙國時遭到扣留,實際上蘇秦是刻意前往趙國欲阻擾齊使公玉丹取消湣王贈與宋國封地的諾言,並宣稱齊王因為齊秦有重修舊好的可能而拒絕將蒙邑封給李兌以便破壞趙齊兩國的關係,蘇秦也因此被趙國所拘留訊問。

同時趙國奉陽君李兌迫於秦國大軍有欲攻趙之態勢,只好又請求蘇秦協助提出“五和”抗秦計謀,情急之下欲封給蘇秦土地為向趙國投誠效勞,甚至希望任用蘇秦統籌策劃五國聯軍抗秦的重責大任。

這一切的轉折都發生在蘇秦出使趙國期間與奉陽君李兌鬥智而得出的結論,即趙國仍然被迫必須先與五國聯軍抗秦才能避免趙國被秦國從背後偷襲的風險。而蘇秦真實的目的其實只要能讓齊國私底下聯秦滅宋,就能達到破壞齊趙兩國的互信機制關,再藉由齊秦兩國也同時私下承諾交換條件,雙方暗中同意在互不干涉的情況下,由秦國攻伐魏韓兩國,換取齊國攻取宋國為雙方在檯面下互惠的條件。

蘇秦後來終於成功誘使齊國陷入背叛魏韓兩國的陷阱,從而使自己所忠屬的燕國從中獲得保障而不至受趙國和齊國走向結盟的威脅。並促使三晉終於倒向與秦國靠攏的抉擇,反而與齊王的關係決裂,將原本五國以齊國和趙國兩大國為首連橫伐秦的聯軍策略,在蘇秦的催化下竟轉移變為以秦國為首的五國合縱滅齊行動。




《戰國縱橫家書》

(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帛書)


第一篇 蘇秦自趙獻書燕王章

(第五部 此括號內排列順序為筆者自行依照歷史事件的先後次序排列的註記)


《古文》

(以下空格處為帛書殘缺不全的文字片段)

自趙獻書燕王曰:始臣甚惡事,恐趙足……臣之所惡也,國外冒趙而欲說丹與得,事非□……臣也。今奉陽〔君〕……封秦也,任秦也,比燕於趙。令秦與■〔兌〕……宋不可信,若□□□□我其餘徐□□□□□□制事,齊必不信趙矣。王毋憂事,務自樂也。臣聞王之不安,臣臣願□□□□□之中重齊□□□□□,秦毋惡燕粱(梁)以自持(恃)也。今與臣約,五和,入秦使,使齊韓粱(梁)……約𢔱(卻)軍之日無伐齊、外齊焉。事之上,齊趙大惡;中,五和,不外燕;下,趙循合齊秦以謀燕。今臣欲以齊大〔惡趙〕而去,胃(謂)齊王,趙之禾(和)也,陰外齊、謀齊,齊趙必大惡矣。奉陽君徐為不信臣,甚不欲臣之之齊也,有(又)不欲臣之之韓粱(梁)也,燕事小大之諍(爭),必且美矣。臣甚患趙之不出臣也。知(智)能免國,未能免身。願王之為臣故此也。使田伐若使使孫疾召臣,自辭於臣也。為予趙甲因在粱(梁)者。


【釋義】

蘇秦從趙國向燕王呈報秘函

燕王因蘇秦未使齊趙關係大惡,似開始有所懷疑。蘇秦傳遞秘函給燕王說明自己已經取得齊王的信任,並表明態度以安撫燕王不安之心。

以下為蘇秦被扣留在趙國時上書給燕王的秘函:「一開始臣下很討厭處理這類高風險的事情,所以冒險到趙國而要說服公玉丹和強得二人。。。。。

現在趙國奉陽君的使臣和。。。。給我封地,讓我任事,是為了促使燕國親附於趙國,讓我和奉陽君。。。。

如此齊國就必然不信任趙國。

王上不要焦慮,要找些能讓自己快樂的事。我聽說王上不安於現狀,我很願意。。。。。加重齊國對謀取隔壁鄰國的貪欲。。。。,使秦國不與燕國,魏國交惡,來維持燕國和魏國的存在。而今秦,趙,韓,魏,燕 五國約定聯合,派遣入秦的使臣。。。。。

約定撤退攻秦軍隊的日期,無非是為了討伐齊國,排斥齊國。事情發展的最好上策,是讓齊趙關係大為惡化;中策發展的情況,是聯合齊,趙,韓,魏,燕五國攻秦,這樣就不排斥燕國。最壞的下策情況,是趙國假借順從齊國和秦國,就能說服齊秦兩國一同謀取攻打燕國。

因此現在我想使齊國陷入困境,就必須設法離開趙國,搶先一步回去告訴齊王,說趙國的計謀是表面上看來是說要聯合齊國,背地裡卻是在排斥齊國,並一直在謀劃攻打齊國 --- 這樣一來,齊國和趙國關係必然交惡。但是奉陽君和韓徐為不相信我,他們很不願意冒這個風險放我回去齊國繼續破壞趙齊兩國之間的關係,也不願意讓我去韓國、魏國。他們給燕國大大小小的諫言,看起來似乎是在美化我在趙國的境況。我很擔心趙國不放我走。我的才智可以使燕國免於禍患,卻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願我王為臣下的緣故,派田伐或者使孫疾急召我回燕國,由於這樣我王等於親自給了讓臣下離開趙國的理由。因為我的緣故,趙國的軍隊已經開始在魏國梁地集結策劃如何因應。」


【 縱橫藝文: 奉陽君李兌篇 】

公元前288年,燕將張魁率領兩萬燕軍援助齊軍出兵第一次攻宋,結果齊湣王濫殺張魁。燕齊關係失和,蘇秦只好暫時返燕。

同一年內,秦伐趙梗陽。秦國為策劃連橫攻趙,由秦穰侯出使齊國邀請齊國與秦國共同稱帝後再聯手瓜分趙國。

蘇秦為保護燕國長期發展,再次出使齊國。 蘇秦建議齊王先答應秦國稱帝、待秦稱帝之後再臨時取消放棄稱帝,並藉機與趙會晤於東阿之地,齊趙結盟,名義上達成共識聯手抗秦。蘇秦於此年配齊趙兩國相印,開始策劃五國聯軍合縱攻秦計謀。

秦王於十月稱帝後,齊湣王立即派蘇秦出使遊說五國合縱聯軍共同抗秦,以趙國奉陽君李兌為縱約長,率領五國聯軍抵抗強秦於函谷關。

秦王迫於五國聯軍壓力,遂於同年十二月復廢帝恢復稱王,並把之前所奪取的溫、軹、高平歸還魏國;並將所佔據的王公、符逾退還趙國,藉此表示與五國講和。

公元前287年,齊國第二次伐宋時遇到魏國與秦、楚三方阻力介入齊國攻宋,齊國只好暫緩攻宋,臨時設置一個背叛宋國而投誠親齊的宋人相國唐鞅(橋)為投降齊國的代理人,負責監督淮北佔領區,宋國同意割讓淮北之地給齊國求和,齊國遂暫時撤兵。

與此同時,趙國奉陽君李兌因不滿齊王私自調度兵力奪取宋地正在考慮要轉向與秦言和,導致五國聯軍攻秦失利於函谷關外。

公元前286年,齊王派遣蘇秦先出使秦國,促成齊召回秦臣韓珉為相國,授任韓珉為齊師攻宋大將軍。

緊接著,齊王又派蘇秦出使趙國與魏國試圖收買諸侯持續合縱抗秦。 但遭蘇秦從中作梗,實際上切斷齊國與趙、魏的關係,使其轉向與秦國聯合對抗齊國。

蘇秦建議齊王讓燕國出兵兩萬支援齊兵滅宋,卻因蘇秦暗中策反各國諸侯與齊國決裂,引發秦國暗中促使趙國的韓徐為與魏國孟嘗君先聯合燕國發動攻齊的行動,結果趙國在消息已經提前走漏給齊王的情形下,反而是趙國不知道齊國已經提早從宋國撤兵的情況下貿然出兵,導致這次伐齊兵敗。

雖然燕國這次因為蘇秦提前通風報信(帛書第六篇),沒有隨趙國貿然出兵,但燕昭王此刻仍然感到不安,對齊趙兩國日漸強盛共同抗秦的結盟策略而感到憂心忡忡。倘若這次齊趙聯盟在不久之後又轉頭直接威脅到燕國的發展空間,那將會是燕國大難臨頭的日子。

在這種時候,他比任何人都更迫切需要蘇秦回到齊國繼續遊說齊湣王改變心意,最好是能夠使齊國與趙國關係破裂,接著完成滅宋的工作好讓齊國能夠被各國孤立的目的。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偏偏蘇秦與燕昭王彼此之間還有個心裡難過的坎—說穿了就是蘇秦自從出使齊國以來,縱使燕昭王心知肚明蘇秦就是以臥底的身份過去進行反間的任務。 可是時間慢慢的流逝,蘇秦的工作必須分頭展開進行,面對不同的人總要要給予不同的處理手法,才不會出現破綻。

況且這樣的工作負擔在各國之間的諸侯使臣面前是很難面面俱到的。 蘇秦不僅得提出即時的分析給各國諸侯,還同時必須在檯面上提供極有效率的工作進度和整合匯報給齊湣王。 自己還得抽空在檯面下暗中不留痕跡的透過親信,將正確的機密情報消息透過文字敘述,完整的呈報回覆給燕昭王。

然而最累人的地方和最有挑戰之處就在於:蘇秦必須確保自己對齊湣王所提出的建言,是齊湣王在邏輯思維判斷力上也能夠接受和支持自己的良策。但這些良策,若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的時候,也必須能夠誘導齊湣王走入無可挽回的陷阱之路,這樣的情況才是蘇秦當初和燕昭王所希望達成的理想目標。

因此,蘇秦這一篇帛書信息的開頭再次澄清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只是為了燕國的好處而設想的計謀。

還好就在燕昭王讀了蘇秦的來信之後,除了終於發現自己誤會了蘇秦的初衷,更察覺到原來自己已經被宮中這些眼紅脖子粗的宗室貴族群臣給誤導了,他們長時期的污衊蘇秦的所作所為,以負面說辭判斷蘇秦為燕國的貢獻,竟然只因為蘇秦在燕國只是個平庸的士族出身而看不起他。 這種偏見和傲慢,頓時間讓燕昭王對這些宗室權貴之人實在感到無比愚蠢。

終於,燕昭王受夠了宮中這些無用群臣在他面前朝夕嚷嚷,下定了主意要以燕王的名義大膽提出外交抗議,並派交涉人員前往趙國向韓徐為進行嚴正的關切,要求立即釋放蘇秦,否則後果嚴重自負。燕昭王另一頭也打算主動向宗主國齊瑉王提出壓制趙國的方法。

齊瑉王在得知蘇秦被軟禁的消息後也打算派使臣前來施壓,一時之間搞得趙國負責外交事務的奉陽君和內部軍機大臣韓徐為兩頭燒,交涉到了緊要關頭,蘇秦才終於被奉陽君不甘心地釋放,重獲自由得以離趙赴齊,接續完成奇詭莫測的縱橫使命:「遊說齊王攻宋,離間齊秦關係」。

蘇秦全身而退返回齊國後,繼續馬不停蹄的對齊湣王遊說進攻宋國的好處:「臣之所以謀劃使三晉堅定不移地進攻秦國,不是以毀壞秦國作為給予齊國的好處,而是以此作為掩護齊國進攻宋國的一道牆。」

其實蘇秦這一句話並不假,只不過齊湣王無法視透蘇秦的心思,這句話的真實意義在於蘇秦已經為齊國佈下被孤立的陷阱,現在就等著齊湣王走進去了。

蘇秦繼續說:「之前宋國立太子並以他為王,臣民親近其長上而且防守堅固,臣下因此希望大王趕快回去,使士兵民眾得以休息。現在宋國太子逃跑了,那些跟太子親善的人,都有為太子效死的決心。如果大王再次進攻宋國,宋國一定會有動亂,太子逃跑在外,這也將是佔領宋國的好時機。」

齊湣王心裡當然想盡快地攻克宋國大肆搜刮一番宋王收藏的寶物,但趙、魏、韓、燕四國刻意模糊攻秦的態度卻迫使齊湣王不得不花費心思化解外交糾紛。而唯一能繼續推動四國合縱的關鍵國家是趙國,趙國的關鍵人物就是奉陽君。因此,爭取了奉陽君,就等於爭取了魏、韓、燕的合縱聯軍。

齊湣王滿腦子想的就是j盡快擴充齊國的實力,便自顧自的關切問道:「愛卿上次在趙國被扣留,讓你受苦了。 我立即派來公玉丹和強得要獻封邑給奉陽君,後來聽他們說你成功的打消了這個行動,使陶邑又轉回到我齊國手上。 寡人明白先生的用意很好,這麼大好的利益終於還是回到我齊國手上,但現在可好,奉陽君可能又因為這事要跟秦國搭上線了,我擔心趙國會因此聯合秦國來攻伐我。 寡人現在該如何才能說服奉陽君繼續支持我大齊呢?」

其時,齊國正打算通過楚與秦和解的風聲已經傳出,趙國奉陽君得悉此事後非常惱火,也只能把一肚子的火往當時出使趙國的蘇秦頭上出氣。

奉陽君李兌當下就火冒三丈的對蘇秦抱怨道:「楚國如果不是幫齊國拉攏秦國,是不敢和齊會晤的。如果齊楚相遇,那一定是齊王跟秦國有了勾結!」。

對此,齊湣王也早已與蘇秦有了對策,只得透過蘇秦向奉陽君作了解釋:「湣王承認,自己的確有過與秦媾和的打算,但究其緣起,“為粱(梁)為多」。蘇秦代表齊王前來拉攏李兌的意思即是說,是魏國逼得寡人這樣做的。

湣王甚至歷數了魏國的“罪狀”,諸如:與齊軍不配合,與齊國爭奪宋地,兩次派人與秦國暗中講和,等等,因此,自己不得不考慮與秦國講和。湣王的用意顯然是把責任完全推在魏國身上。

湣王還讓蘇秦轉述:「寡人決不會出賣奉陽君,也沒有召回韓夤的打算,“寡人有反(返)夤之慮,必先與君謀之」。

齊緡王當然希望這套說辭能繼續欺哄瞞騙李兌,於是更大膽的表明攻秦才是齊王最大的野望,但他也不會因此背棄趙國而與秦國單獨講和,即便與秦講和,也是萬不得已的下策。無論攻秦與否,他希望參加聯軍伐秦的趙國能精誠團結,保持一致對抗秦國的軍事同盟。

其實蘇秦早已意料到湣王的擔憂,便直接切入主題對齊王分析道:「臣已為大王遊說過奉陽君,臣對奉陽君說:'主君年事已高了,封地不可不早日確定。為主君設想,封地在哪裡都不如在宋國,別的國家沒有合適的。秦國人貪婪,韓國、魏國危殆,燕國、楚國偏僻,中山國的土地瘠薄,所以哪裡都不如陰地。失掉眼下這個時機,就不可再得了。宋國的罪孽深重,齊國對它仇恨很深,摧毀混亂的宋國,使強大的齊國感激主君,確定自己的封地,這真是百世難遇的好時機。」


只見齊湣王心急地問:“那奉陽君態度如何?”

蘇秦答說:「臣知道奉陽君十分貪婪,仍先答應給他陰地,足以牽著他鼻子走,要求趙國支援齊國出兵伐宋已經勢在必行。」

湣王不甘願的搖頭說:“若是真要拿出陰地,寡人多少心有不捨。”

齊王的反應全在蘇秦預料之中,便緊接著分析說:「依臣之見,奉陽君即使得到了很大的封地,對於齊國也無關大局。臣希望大王全力發起進攻宋國的軍事行動,但不用為了伐宋而徵招趙國之兵,以便觀察奉陽君怎樣回報大王。只要先附和李兌的話答應給他陰地而到時候又不給他,先以此引誘他繼續支持伐秦的計謀,大王可使恭謹事奉齊的燕國暗中監視趙國,而臣下這頭也會盡心竭力地使李兌誤以為他會獲得封賞,這事情照這個步調辦妥了一定會成。」


事實上蘇秦為了麻痺齊湣王對燕國芒刺在背的警覺性,又繼續包裝自己的說辭給齊王安心:「不過臣下反倒希望大王拿出土地獻給燕質子襄安君,資助臣下作為催促燕國助齊攻宋和燕國將來長久向齊國稱臣的回報。大王如果滅了宋國,先撥出兩塊土地作為封賞,等到時候後再找藉口取回。如此一來大王還吝惜什麼呢?大王如果用土地資助臣下,臣下就能促使燕國順從齊國,同時也讓趙國觀望而不介入,那麼大王就可以獨自摧伐宋國進而控制中土之地了。」

此時的蘇秦,早已被湣王視為心腹,對蘇秦的要求自然是言聽計從。於是,湣王答應了蘇秦的建議先用收買政策安撫三晉和燕國。

湣王急忙同意蘇秦的建言:「愛卿言之有理,寡人這就下令預先將宋國的平陵許給孟嘗君作封邑,將宋國的陰地許給奉陽君作封邑,同時為了方便燕國軍隊支援齊國攻宋,已經同意將齊國北方邊界的軍事兵防撤離,使燕軍能安營與此,隨時增援齊軍攻宋的後方補給調度工作。」

除了派蘇秦前往趙國遊說李兌,齊湣王也另外派信使前往趙國,告知奉陽君務必派軍支援齊國攻宋。奉陽君李兌收到齊湣王差人帶來的信表示承諾賜予封邑,李兌喜上眉梢,很快答應了齊國的要求,甚至表示願意和齊國聯合共同攻宋。

但是與趙國相鄰的魏國孟嘗君田文則對信使的來信不屑一顧,三言兩語便将齊國的信使打發走了。

其實孟嘗君心裡仍在盤算著,只要齊國發動下一次的攻宋,就是與秦國聯手攻齊的日子。不過當務之急還得注意趙國的動向,必須控制好李兌與齊國勾結的情報。於是孟嘗君為此又親自跑了趙國一趟,與向來主張聯秦抗齊的将軍韓徐為互相通報,提醒韓徐為務必要注意李兌的動向。

事實上,趙國内部早就開始出現兩種不同步調的外交策略。趙將韓徐為主張趙國與魏國應該與秦國聯合,並拉攏秦國的遠親燕國共同合縱攻齊;奉陽君李兌則是主張趙國與齊國聯合,共同連橫瓜分宋國並抵抗秦國東進的威脅。

奇怪的是,李兌也得到了孟嘗君與韓徐密謀與秦國結盟的情報,並且在朝廷上公開揭露出來,認爲軍機大臣韓徐為這是吃裏扒外,不僅沒有站在國家利益的立場上想問題,還可能讓自己的國家遭到齊國的報復。雙方各執一詞,争論不休,都說對方是“趙奸”,自己才是真正的愛國者,而且都不約而同地在宋國問題上主張採取強硬干涉齊國攻宋的立場,好撇清自己與“境外勢力”的關系。

豈知最後的結果完全出乎齊湣王的意料之外——趙國最後竟然決定與魏國聯合起來共同對付齊國。韓國與魏國歷來同屬於三晉的命運共同體,遲早也勢必將矛頭調轉過來對付齊國。

其實趙國當時的軍權實質上仍握於奉陽君李兌的手中,而蘇秦原先也以「秦約五國伐趙」、「秦逐李兌」二事做為預設立場來威脅李兌就範,好不容易地才迫使李兌不敢不聽從蘇秦的建議,達成合縱伐秦的第一個步驟。

換言之,齊國要趙國伐秦本來就並非李兌本意;而魏國雖然也有伐秦意圖,但連年的敗戰,兵力早已疲弱不堪。 於是,各國互相徘徊觀望,熱鬧騰騰的五國伐秦有如一場鬧劇般地展示了各國聯軍在秦國家門口的大陣仗閱兵儀式後,戰國史上第二次合縱伐秦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匆匆結束,無功折返了。

這次趙、魏、韓、燕、齊五國聯軍抗秦不僅沒有取得成功,奉陽君只能罷兵休戰,起初聯軍仍駐在成皋。趙國一時之間悶的發慌, 自家的軍隊總不能一直呆在邊境按兵不動, 李兌就開始想和秦國講和接著退兵,楚、魏、韓三國見勢也準備響應。

但五國聯軍合縱抗秦也不能說完全是無功而返,至少秦國確實被蘇秦這一招五國合縱給嚇了一跳。不僅秦昭王趕緊宣布取消帝號,還很上道的把以前掠奪的溫(今河南省溫縣)、轵、高平(均在今河南省濟源)等地歸還給魏國,又向趙國歸還了坙(jīng)分、先俞兩城。秦國這些舉動又讓本來就不太想大戰一場的聯軍紛紛打退堂鼓,畢竟這對各國來說已經是當下最好的收尾方式。

可秦國接下來打算全力大反攻對齊國復仇的計謀,竟然只有齊湣王一個人還沒發現,蘇秦一開始提議的五國伐秦不但已經使齊國一無所獲,還即將使齊國惹禍上身。尤其是齊湣王不積極抗秦,而順道偷偷摸摸的去攻打宋國,這不僅使三晉看穿了齊國要私自坐大的野心,也使得秦國後來有機可乘,再次與齊國暗中進行利益交換出賣三晉和宋國。 因此這回合秦軍原本打算出兵伐韓的計劃暫時消除後,齊國對三晉的威脅反而更加凸顯了出來。

秦國雖然暫時停止了伐韓的步調, 卻開始專注於齊國攻打宋國的情況, 認為是齊國單方面毀約, 便又撕毀之前與齊國私下的協議, 不斷派出交涉大臣勸阻齊國停止攻宋,加上魏國與楚國也眼紅於宋國這頭肥羊,紛紛介入齊國攻宋的行動從中作梗,終於迫使齊王於公元前287年下令從宋暫時撤兵。只提出要求宋國割讓淮北地區給齊國換取停戰協定,同時設立了宋國淮北地區給齊國作為新的郡邑。

蘇秦在伐宋之役大獲全勝, 就算齊國遭受各國施加壓力和秦國的譴責而暫時撤兵,蘇秦的功勞早已讓他晉升成為齊湣王御前重用的能臣,得以從旁立即接收齊國各軍將領在前線回報的機密情資以及從宋國撤兵的進度。

不過蘇秦在得知齊軍前線即將要撤兵的情報消息後卻萬分著急,立即在暗地裡給燕昭王寫了封信,提醒勸說燕昭王千萬不要把宋國撤兵的情況和接下來要準備攻齊的計謀說給任何使臣知道,尤其是不要再把任何有關齊國伐宋的任何進展傳到奉陽君李兌那邊。

蘇秦一邊對燕昭王告知一定要注意保密,畢竟攻齊的時機尚未成熟,不得操之過急,魯莽行事。同時也對齊國那一邊持續的煽風點火促使齊湣王應一鼓作氣的把攻宋的任務加速完成。

而蘇秦也想起這時能協助齊國快速達成滅宋的關鍵人物,就是秦昭王的好友:戰神 韓珉。

唯待齊軍這次全數從宋國回歸齊國後,蘇秦這才起身前去對湣王禀報說:「李兌前年策動合縱伐秦,直到去年才發兵後又無功折返,雖未與秦交兵,至少牽制秦昭王無暇救宋。如今李兌既然與秦和解,大王也應與秦和解,再讓韓珉返齊復相,才能繼續伐宋,又使秦昭王仍不救宋。」

齊湣王聽從其言,心裡正想打算與秦和解,也期望再讓韓珉返齊復相,才能繼續完成伐宋大業。

齊湣王於是讓蘇秦推薦的門生縱橫家宋郭前往秦國召回秦臣韓珉前來齊國作相國,而宋郭出使秦國的任務其實也還有一個重點是遊說秦王支持齊國伐宋,藉此換取齊國這方也同意讓秦國出兵攻取魏國的安邑和韓國的部分城邑。

不過宋郭在秦國談妥協議之時,也已另行密告燕昭王,請他進一步與趙國和魏國暗中聯手進行伐齊的準備工作。蘇秦讓宋郭特別提醒燕昭王要兵分兩路,務必清楚的讓齊國不再去懷疑燕國對齊國的忠誠度。燕昭王於是先安排一路軍隊,以增援兩萬兵力幫助齊國伐宋,並配合韓珉調度齊國全部兵力,以耗盡齊軍的力量來完成攻宋的任務。

另一路則由燕將樂毅領兵前往趙國與趙惠文王會和,以掩飾配合聯軍合縱伐秦的調動安排。這一路的規劃依舊是低調被動的停擺狀態,要一直等到最後秦國領頭反攻齊國之時,樂毅就會帶領燕軍直接從燕國南下攻伐齊國,促成五國聯合攻齊的目的。

但在這個行動策劃完成之前, 蘇秦仍再三提醒燕昭王不要充當反齊的急先鋒,畢竟在蘇秦看來,最理想的效果是讓三晉的趙國跟著秦國一起在明處先發動攻齊,燕國才好從暗處坐收漁翁之利。故而,他一再勸阻燕昭王推遲攻齊計劃,只不過此舉仍不幸招致燕王對蘇秦的誤解和質疑。

蘇秦也只好再次致書燕昭王坦明心跡,希望燕王“慎毋(非)令群臣眾議攻齊”,即不要和大臣們公開討論攻打齊國的事情。這一方面是為了保密;另一方面,他知道“言者以臣賤而邈於王矣”,怕燕王受大臣們議論之後而動搖了對自己應有的信任。

蘇秦獲悉宋郭已經完成秦國的遊說任務後,為了鼓動趙、魏三晉各國同時向齊發難譴責,決定再次到魏國進行第二輪的遊說,加強魏國君主的與秦國結盟的決心。

凡人的打算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本來應該等待與燕國聯合出兵的趙將韓徐為竟然因為單方面誤判局勢,就已趁齊攻宋之時發動突襲, 徑自單方面出兵以達先發制人的目的。 於是齊、趙兩國邊界立即發生了軍事沖突,韓徐為曾一度率軍攻入齊國邊境,卻遭到齊軍有力的反擊,沿著西邊長城防禦工事對趙國的軍隊進行了強而有力的抵擋,齊軍幾次反擊之後迫使韓徐為撤軍,而趙國最後以這次單兵力薄無法深入敵境襲擊為由,以失敗告終草草收場。

魏國薛公看在眼裡卻也不敢做聲,只能靜待這次的襲擊結果,並從失誤中汲取教訓作為下一次集結出兵伐齊之前必須斟酌考量的因素。他也從旁看出李兌與齊湣王之間的拉扯關係是基於聯合抗秦的形式還存在,而且李兌在趙國的影響力只取決於齊國在李兌權貴集團背後所提供的強大利益支持,透過雙方私下利益輸送的關係才能使李兌願意拉著趙國的軍隊與齊國站在同一陣線繼續抗秦。

薛公靈機一動,突然就想出了一個方法,他認為目前的局勢應當先設法讓齊國不斷地攻伐宋國以致背叛三晉連橫伐秦,這樣齊國才能激怒趙國放棄對齊國的信任。而且孟嘗君也注意到這次蘇秦竟然可以從趙國安全退身離開,竟然也有燕昭王親自出手相救的異況。孟嘗君長久以來一直以為蘇秦已經被燕國離棄出走,沒想到最後竟還由燕王突然出手搭救? 薛公越想越覺得這事有鬼, 這當中一定隱藏著千絲萬縷的秘密關聯,如果他薛公能夠揭發這隱藏的秘密並利用蘇秦的弱點來進行他要打擊齊湣王的計策,那將會是個復仇的大好時機。

薛公心裡反思复想,似乎已經弄懂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他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畢竟薛公當初在齊國曾經以宰相孟嘗君的身份進行過一次合縱攻秦的任務,當時孟嘗君在齊國主政時就已經對蘇秦面對各國的外交手腕與臨場應變能力感到欽佩。毋庸置疑的是,就連薛公當時也察覺到蘇秦處理齊國對外政治事務總是帶著敏捷銳利的思維, 就和自己當初曾經以一己之力把持齊國政務,直到最後發現自己的才華已經變成敵對齊湣王的立場才被迫狼狽不堪的逃離齊國。這些讓他難堪的記憶一下子湧上心頭, 卻也深感蘇秦的才智竟然與自己有許多相似之處。 魏相薛公雖然對蘇秦這些匪夷所思的遊說細節深感欽佩之餘, 其實也已開始對蘇秦背後所隱藏的真實動機產生了質疑。

就這樣,田文立即做出決定以老朋友的名義主動邀約蘇秦前來魏國進行非正式的私下國是討論,希望能夠實現雙方實施互惠合作的可能性。蘇秦也爽快的答應,並帶著齊湣王的相印之權出使魏國與薛公暢談兩國的合作夥伴關係,當然最要緊的仍是在談話之間小心翼翼地掩蓋自己身為燕國臥底間諜的身份。

蘇秦這次前來魏國除了拜會薛公, 也將計就計的對魏國主君示好,表示了解魏國身處秦國崛起的隱憂與腹背受敵於韓楚兩方勢力總是趁機擴展到魏國邊境的壓力, 縱使魏國決定要先與秦結盟以求有喘息修复國力之機,蘇秦仍願協助薛公的意見, 將魏國的打算與向秦國靠攏的想法表達給齊王知道。 蘇秦會試著把齊國與魏國之間攸關強化邊境安全以及利用黃河流域的天然資源轉化為加強軍事補給線來抵抗秦國的可能性擺在優先考量, 以此說服齊王再次給予薛公更多地利益來推動魏國持續參與聯軍抗秦的連橫計劃。

但事實上蘇秦則是預留一手,已經派說客回齊國去誤導齊王,說魏、趙等國現階段攻秦不成,已經改變主意將要背齊與秦講和。當下齊湣王不知這是蘇秦設下的陷阱,馬上反應十分惱火,決定搶先與秦達成和解,而且還派宋郭前往秦國簽訂兩國和解協議, 同時私下交換條件:由秦國同意給予齊國出兵伐宋取得宋國城邑的計劃,以換取齊國也同意秦國出兵佔領魏國的安邑、以及韓國的部分城邑。

豈知蘇秦設下圈套,讓齊湣王心中一直以為齊國已經迅速邁向富強, 並謀取將天下局勢形成三股互相拉扯的勢力為階段性目標:第一股勢力為刻意放任秦國東向發展攻伐打下的各國城邑;

第二股勢力為齊國原先刻意迴避讓趙、宋兩國結盟維持均衡的勢力共同防範壓制楚國一直想北向發展的企圖,只不過這股勢力即將因為蘇秦慫恿齊國滅宋而被打破,齊湣王貪圖宋國城邑的結果將造成趙國被齊孤立而轉向尋求與秦結盟。

第三種勢力則是齊國與魏、韓三國同盟。 只不過第三股勢力也即將因為魏相薛公從中作梗破壞,加上秦國打算報復齊國當初連橫各國伐秦的威脅,最終導致齊國反被各國孤立而遭受聯軍合縱破齊。

齊湣王似乎認定這三股勢力可以在蘇秦與孟嘗君調停下產生新的局勢和發展,就像蘇秦推動齊國滅宋的計謀一樣可以讓齊國迅速崛起, 就算是在多方拉扯的合縱戰略關係之下可能對齊國與各國關係產生變數, 齊湣王仍執迷不悟的把外交政策托予蘇秦出使各國全權處理,使蘇秦有足夠的影響力在各國之間斡旋遊說, 直接對戰國後期的局勢發展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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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響

在蘇秦尚未入齊為相之前, 齊國和秦國原本是互相連橫攻伐三晉的兩大強國,尤其是秦昭王原本的計策是透過重用呂禮來結交齊國。 秦昭王甚至也大力推薦呂禮給齊湣王做相國, 秦國一開始就有明確的連橫戰略規劃, 而第一步就是建立兼任齊、秦兩國互信機制的外交相國,從遠交近攻的策略來強化擴大齊國與秦國從東西兩邊對中原各國諸侯的影響力。

薛公田文 有鑑於三晉的生存發展空間即將受到擠壓,只能先提出對策以魏國的安危為由,長遠來看勢必對秦國的邊境產生直接衝突, 又前去遊說秦國相國魏冉挑撥秦昭王的戰略佈局:「田文聽說秦王想要由呂禮來交結齊國,以此來救助天下,可是這樣一來您一定會被輕視的。齊國和秦國互相聯手去對付三晉,呂禮就一定會被重用兼任齊、秦兩國的相國,這勢必影響您原本交結齊國的權位, 反而加強了呂禮做為相國的地位。到時候齊國一旦除去了三晉各國的軍事威脅,接下來齊王也一定會深深地仇視您在齊國封邑所建立的勢力。您不如勸說秦王命令薛地的兵力去攻打齊國。一旦齊國失敗了,我薛公願意把所取得的土地拿來送給您。只要齊國一戰敗,三晉各國就會趁勢強大起來,而秦王也懼怕魏國仍有富強的實力,到時候就會一定會再回過頭來重用您去交結魏國。而齊國原先給魏國的薛邑, 若在秦國的壓力肯定也是不能抗拒再改變轉手給您的。 魏國一定會借重您在秦國的權力來交結秦國。這麼一來,您不僅打敗齊國建立了功勞,又憑借魏國對您示好而加強了您在秦國權貴家族的穩固地位。只要您能打敗齊國, 就得以鞏固並擴大自已的封邑,秦國和魏國就會共同重視您;倘若齊國沒有遭受挫敗而持續與秦國交好,呂禮肯定會再次被齊秦兩大國重用,那到時候您的處境肯定會非常的困窘。」

除了薛公從魏國的角度來極力遊說秦國魏冉出兵討伐齊國之餘, 蘇秦這一端也同樣在努力遊說齊王對魏國做出一個相對意外的決策:促使齊國片面的對三晉設下陷阱,請求齊王給當時入齊為相的魏國外交使臣周最下達一道懲戒諭令,說周最因工作能力不符合齊王的期許,現今齊王已經不需要周最在齊國輔佐政務,但可派周最先去幫助東周國協助抗秦的任務,同時也可兼做(齊、魏、韓三國)的外交相國,藉以遊說和鞏固齊、魏、韓三晉與東周小國一起合縱聯手抵抗秦國的東進策略,阻止秦國對東周小國所產生的威脅。

不過就在齊王還在猶豫不決是否要下令驅逐周最前往東周國之時,沒想到東周此時也指派了一個謀士前往齊國對齊王說:“大王,您聽信了祝弗的主意。罷了周最的官,又任命秦國的呂禮為齊的相國,已經擺明是因為大王想迫切地和秦國結盟。可是大王你想想,秦國如果也爭取到與趙國結盟,那到時候就一定會狠狠地進攻齊國;反過來說,假設秦,齊兩國聯盟,則換趙國會開始擔心自己受到進攻的威脅,肯定就會急著獨自出兵攻伐齊國,而且還會同時對秦國表態一起聯手合縱對付齊國之意圖。不過倘若換作是以秦國的利益為出發點,則會認為是趙國自不量力的就想要進攻齊國,秦國反倒會出賣趙國,先和齊國一起連橫攻伐趙國,齊國不論做出哪種抉擇,其結果都仍將對秦國單方面有利,而且這樣的發展下去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若聽信祝弗的主意而一意孤行,是違背天理的決策。” {戰國策:東周策}

齊瑉王不僅吃驚於謀士竟然早已知道此事,更懷疑為何各國早已在議論紛紛周最代表三晉做為齊國外交使臣可能即將在近期被齊王撤職的消息,就連自己都還沒定奪怎麼做的情況下,如今齊國私底下打算與三晉各國外交關係交惡的八卦新聞就已經在各國傳了開來。就算齊王本來就有此意,但這個外交策略的人事布畢竟也不能太魯莽。

齊王也懷疑這個前來游說的謀士可能只是東周國派來的說客片面之詞。半信半疑之下只好再派出探子前去三晉各國蒐集情報資料查探實情,待情蒐分析之後再回過頭來思考要如何進行。

一個月後,探子密報呈奏說:「現在各國盛傳大王要驅逐周最、聽信祝弗、任命呂禮為相國,是想要爭取秦國的支持。但秦國的計謀是以為只要齊國靠近秦國,秦國就能得到天下諸侯的敬服,那麼齊國勢必會遭到沈重的打擊。再說,趙國王室這一方的情報消息認為,秦、齊聯合在一起,趙國一定害怕秦國討伐它,必然急忙出兵進攻齊國以便給秦國一個暗示。秦國利用趙國攻打齊國,或是秦國驅使齊國攻打趙國,其實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這樣一來齊國將來必定是沒有安穩的時候了。因此,大王說任用祝弗,就將符合天下諸侯都歸服秦國的理了。」

齊湣王聽取情報後卻只是一聲嘆氣,雖然早已料到自己任用祝弗的後果只會對秦國有利,卻又仍有些僥倖的心態自我安慰一番,認為就算是繼續按照自己的方式先把周最退回到東周借此疏遠與三晉的關係而與秦國交好,在短期內應不至於對齊國產生太大的損失,待伐宋戰爭塵埃落定,宋國的一切仍都歸入齊國之手以後,再回過頭來讓蘇秦主導安撫各國連橫伐秦的戰爭也不會太遲。

齊湣王衡量再三,反覆思考了當前趙國奉陽君和秦國之間若因此聯手抗齊的利害關係,也認為正邁向富國強兵的齊國到時候未必會是各國聯軍能對抗的大國,於是齊瑉王最終決定仍聽信祝弗的話,罷了周最的官,並遣返周最回到東周國,協助推動三晉連橫抗秦的軍事行動。這個外交策略事實上就是放棄東周國與西周國於不顧,將其命運與三晉串聯在一起了。

不受齊王重視的周最在被迫離開齊國之後,才看清齊王的短視近利與人情冷暖,感嘆原先若聽從蘇秦的建言才是對的,早知道當時就該先辭退相國的職權,直接前去對魏王遊說,主導爭取魏國加入抗秦的聯盟,何必等到齊王決定自己的命運呢?。

只不過魏王本來是想加入齊、魏、韓三國聯盟共同抗秦,後來又害怕秦國的威脅,嚇的魏國只想背叛三晉連橫同盟,所以才會被迫驅逐支持連橫抗秦的周最。

話說周最灰心喪志地經過魏國前往東周的路上時,仍不死心的去找了一個說客,就是當時正在周遊魏國的縱橫家蘇厲,周最此刻已經身無分文,只能憑藉當初蘇秦建議周最去魏國提倡和平共處的真知灼見,將事情的原委以卑微的姿態哭求蘇厲高抬貴手,代替周最去遊說魏王參與合縱各國繼續抗秦的重要性。

蘇厲好歹也是個豪情俠義的戰略外交顧問,他平靜的聽完周最準備前往東周的原因後,也把蘇秦的原意重新梳理了一番,認為蘇秦的建言其實是打算把周最放在最後的緊要關頭來掩護他在齊國執行的弱齊策路。因此周最當前的去處勢必將成為三晉是否會和齊國撕破臉的最後一根稻草。

該如何繼續引導魏國以至三晉與齊國之間的合縱聯軍關係並且似有若無的發展下去,就要看蘇厲如何游說魏王繼續任用周最的優勢分析和推薦游說辭令了。 蘇厲於是歸納出周最必須由魏國重用的原因主要有三個關鍵點:

1、秦國知道趙國不願同齊國作戰,又害怕齊、趙聯合在一起,必定會在暗地裡離間兩國關係。趙國不敢同齊國交戰,又怕秦國敵視自己,所以會先同齊國聯合起來。

總括分析當前三強心態,皆公認已是秦國最強,但仍擔心趙國與齊國聯合起來。而齊國現在單方面的毀約也已經斷了秦國、齊國之前的連橫策略。再加上趙國被夾在秦國、齊國中間左右為難,也不願意打齊國,但又害怕秦國敵視趙國設下圈套脅迫趙國就範。 事實上趙國仍然更願意傾向與齊國結盟,而不願意冒險給秦國做馬前卒。


2、秦、趙兩國都爭著要搶先聯合齊國,大王您魏國大梁城的安危就沒有人看重了,這是不行的。不管是秦國同齊國重新結盟,還是趙國與齊國結盟,魏國首鼠兩端,背叛同盟,下場都沒有好果子吃。


3、魏王是最不應該驅逐周最的國家,現今的局勢反而更應該籠絡(周最)來結盟齊國。但魏國卻反其道而行,只是一昧的(害怕秦國)緊急出兵(攻打魏國)而被迫跟隨秦國一起討伐齊國,但魏國使臣和王室將領們都沒有這樣窩囊做事情的。魏國現在要是不畏縮的跟隨秦國而跟齊國鬧翻是不明智的,就連害怕秦國來打也不行。現在唯一可行的策路只能籠絡周最,借力使力的極力拉攏結盟齊國來抵抗秦國。

蘇厲用這三大關鍵點前往游說魏王,對這件事情說的還是很中肯的,於是魏國又再次以周最為相,讓周最仍有最後的立足之地繼續協助三晉與齊國之間的合縱關係有了一個緩衝區可以協商而不至於立刻破局,迫使三晉一面倒的向秦國靠攏。

除了東周不保的危機尚未解除外, {戰國策:秦欲攻周} 一篇也另外記錄了秦王當時正打算進攻西周,以漸進式的攻伐策略進逼威脅到魏國大樑的安危。

在危機時刻,新上任的魏相周最就曾出手試圖遊說秦王打消伐滅西周的念頭:「若大王真的為秦國利益著想的話,就不應該攻打西周,秦國如果攻打西周這一小塊土地,到頭來也就只能掠奪周王室保存的爵鼎寶物和上古周王的宗廟珍寶這些對秦國自己毫無實際利益的物品,但這下大王您卻得到了討伐天子的惡名,反而會在各國諸侯權貴之間把秦國的名聲搞臭,為天下諸侯們所唾棄。到時諸侯們不再聯合秦,相反如果諸侯們藉大王討伐天子的惡名而唾棄了秦國,那到時候各國都會到東邊和齊國聯合出兵。秦國的兵力如果只是為了進攻西周而耗損疲憊,又促使天下諸侯能藉口與齊國聯合,那末,秦國就會處於孤立的地位,不能稱霸諸侯了。可見攻周一事,完全是諸侯們為了消耗秦軍兵力使其提早困頓,才慫恿君王進攻西周的。如果秦國的兵力被天下諸侯們耗盡了,自然不能向他們發號施令,兼併天下各國,連號令都不能通行於周了。」

這個游說之詞並非不妥,而是周最觀察秦國的功夫底子還不夠熟透到家,游說技巧有待加強,也抓不到秦王心裡想要的是什麼,周最的問題點只著重於讓對方退卻放棄東進的企圖,沒想到卻也讓秦王看到周最所屬的魏國自己想要的只是退卻的魏國將領和諸侯的躊躇不前,所以這場談判注定了到最後仍還是不了了之。

魏相國周最嘗試游說秦國停止攻伐西周的計謀沒有成功的消息很快地也傳到了齊國,但蘇秦此刻則正在從魏國離開前往趙國的路上,他其實早已料到魏國遲早會向秦靠攏,也暗中慶幸魏國終於在相國周最無能的輔助下走到退無可退的這一步,就等各國都一起向秦靠攏的時刻到來,到時候由燕國暗中推動的合縱伐齊行動就能借由秦國之手迅速展開了。

就在蘇秦的外交車馬隊正趕路從魏國的河套沿岸路線前往趙國之際,行進途中卻因夏季天候不佳,一時之間竟大雨滂沱,豪雨氾濫成災,突如其來的大雨導致河岸開始淹水,也造成車馬隊行進的道路泥濘不堪,蘇秦的馬車輪軸屢次深陷泥土動彈不得,嚴重拖延了車隊行進的速度。 蘇秦眼見大雨一時停不下了,只好先派僕人急速跑回魏國向孟嘗君求救,魏國薛公立即派出士兵解救蘇秦脫離泥濘險境並帶回魏國大梁暫做休養。

薛公抓住機會正想蘇秦竟落入魏國的手裡而暗自沾沾自喜,打算一改原先的友好態度,直接限制蘇秦不准離境,甚至還把他軟禁起來,準備利用挾持蘇秦的手段來討好秦國與魏國的關係。好在當時蘇秦已是齊湣王重用的外交丞相,齊緡王這一頭見蘇秦的車隊沒有如期進入趙國後就察覺有異,立即委派蘇厲前往魏國遊說魏王釋放蘇秦,終於使蘇秦順利離開魏國繼續前往趙國,而蘇秦的真實身份也因為這次僥倖的全身而退,再次保全了他為燕國進行死間的臥底任務尚未被孟嘗君所揭發。

後來蘇秦抵達趙國後,立即派人給齊王稟報自己出使魏國到趙國期間的外交談判彙報與情資蒐集,除了深入刺探趙國李兌正在推動伐秦聯軍的秘密計劃外,還加油添醋的指出李兌已經開始懷疑齊國是否將與秦講和,也對齊深感不滿,同時又在無意之間提醒齊王目前燕國仍是唯一對齊國效忠的國家,藉此忽悠之詞逐漸的麻痺齊瑉王對燕國的戒心。

齊王收到信使通報後,也立即給蘇秦回覆信,可見齊王已把蘇秦視為心腹,更直言不諱的提及齊王正在計劃準備與秦講和的想法,並把被李兌揭發齊秦聯合的動機問題直接推給魏國,說這完全是因為魏國已經暗中與秦講和。所以齊國才不得已也這樣做。

蘇秦眼看局勢正朝向原定計劃又往前邁進了一大步,又胸有成竹的差信使向燕昭王密報呈褶,將齊王對趙國及魏國的外交對策情資彙整分析:「現在離間齊趙聯盟的工作即將實現,因為齊趙兩國結盟的利益關係已經被臣下暗中斬斷。 」

不巧的是,趙國奉陽君李兌此時突然收到燕昭王於更早之前刻意寄給趙國的一封離間信,特別提到要請趙國不要任用蘇秦的說辭,甚至故意表明燕王已經棄蘇秦於不顧,也請趙國不要任用蘇秦。 其實燕昭王寫這封信背後所隱藏的動機就是刻意表明給趙國看,要撇清燕國與蘇秦的關聯,並清楚切割蘇秦先前曾經入燕與先王室彼此之間模糊不清的關係。

這下可好,眼尖的奉陽君察覺到蘇秦長久以來一直提及齊國對趙國不友善的說辭似乎與齊王原先的態度不符,心中早已認定蘇秦的合縱或連橫套路皆另有隱情。

李兌遂決定大膽一試,要刻意將這一切趙齊之間的利益衝突和溝通問題都怪罪到蘇秦頭上,並打算要藉由揭發蘇秦的方式重新再來結交齊王,將之前燕趙兩國暗中謀劃伐齊一事都推罪給蘇秦,好向齊國討取自己的封地。

可以說首先公開懷疑蘇秦身份的只有原先同齊王保有密切利益輸送關係的趙國奉陽君李兌,而且首先想要重用蘇秦的也是李兌。這個趙國的主政者正想該如何為軍機大臣韓徐為先前攻齊的低級錯誤找藉口,立即就想到了也許可以先將蘇秦推出作替罪羊。但李兌也並非是要陷害蘇秦,畢竟眼前最需要做的也只是在齊王面前轉移焦點,隨口抓住一些似有似無的證據,就像是說些毀謗蘇秦破壞趙齊兩國關係的質疑,就看這種說辭能不能就此脫罪而繼續與齊湣王恢復原本利益輸送的良好關係。

但自從齊湣王收到奉陽君的告密信揭發蘇秦的企圖後,他當然是不置可否的一笑置之,但卻也真的開始懷疑燕、趙兩國是否真的有謀逆之心。畢竟齊湣王事前早就收到蘇秦這方提供的情資,和蘇秦就秦昭王仍有意邀約奉陽君就伐齊救宋一事討論對策並早打了預防針而對奉陽君採取更大的戒心。

蘇秦時不時的在齊湣王面前提醒說:“大王不必擔心!奉陽君若想得到蒙邑,必定不會聽命於秦。大王可派田章帶領庶子田順,為質於趙,穩住奉陽君。另派宋郭使秦,勸說秦昭王放棄救宋擊齊,繼續伐魏驅逐孟嘗君!”

蘇秦這些看似真實的空頭支票總是正中下懷,讓齊湣王對蘇秦盡從其策。 其實就算不久之後齊王又想結好趙國,或是決定派人給李兌送去封地。齊王就可以派使臣來和蘇秦假裝對質給李兌看。想當然爾,演技精湛的蘇秦當然能夠巧妙地在李兌和齊王之間進行應對,並在李兌面前向齊國使者盡說其對於齊國的忠心不二。

蘇秦也藉機刺探奉陽君,說齊湣王事實上是以懷疑趙國暗中與燕國和秦國結好為由,所以才會暫時不給李兌封地,李兌一聽之下又是怒火中燒,忿忿不平地繼續扣留蘇秦,準備將計就計的向齊湣王舉發蘇秦破壞齊趙聯盟的說辭, 好讓齊王給予李兌更多利益和封地的籌碼。 縱使李兌誤打誤撞,但他在毫無證據的情形下,只不過是想利用蘇秦在燕齊兩國之間的特使角色大做文章來提升自己在齊瑉王面前的價值。

而齊王的算盤則是派遣公玉丹與強得出使趙國與魏國,試圖以攻占宋國的封邑來收買兩國諸侯,借以換取趙魏兩國持續合縱抗秦的策略。

《帛書》第一篇有“冒趙而欲說丹與得”,“丹”是公玉丹,“得”是強得,皆是齊國派往趙國的使臣。

這時,齊國的使節公玉丹和強得已經來到趙國,他們是齊湣王的使臣,原先是專程來向奉陽君致送蒙邑的遣使。

當時的形勢是嚴峻的:倘若奉陽君接受了齊國贈予的蒙邑,齊趙必定聯合,燕昭王的復仇大計就會付之東流。在這緊急的關頭,蘇秦在被扣留的情況下冒著極大的危險,依然搶先在奉陽君與公玉丹會面之前,以齊湣王的名義提出要求,並說服公玉丹應該按照李兌的要求增加封邑致送定陶與蒙邑作為齊國向趙國的賠罪,具體理由就容蘇秦回到齊國後,會親自向齊湣王禀奏。

公玉丹清楚蘇秦在齊國的地位,也知道他在齊湣王心中的份量,當然樂得做這種“順水人情”的工作,公玉丹從蘇秦取得的認知是如果能使齊國因此而得到更多地優勢和利益,那麼何樂而不為呢?——於是乎,蘇秦就這麼順理成章的將齊湣王和奉陽君李兌之間最重要的利益輸送紐帶給硬生生地剪斷了。

蘇秦其實稍早前就對使秦的宋郭講明他所要進行的計劃,反倒是宋郭出發前又回過頭來再問過蘇秦:“相公已把定陶預封給秦相魏冉,如今再把定陶預封給李兌,將來如何收場?”

蘇秦笑著回答:“我對宋國毫無仇恨,勸說齊湣王伐宋,一是為了讓齊師疲弊,二是為了讓齊國得罪天下。定陶預封給趙、秦二相,齊湣王必將無法收場,至少激怒其中一人。趙、秦二強,如今無敵天下。只要二人之一策動天下諸侯伐齊,我就可以助燕破齊。”

宋郭於是又好奇問道:“那麼去年趙信伐宋,相公為何又勸齊湣王予以誅殺?”

蘇秦答道:“前年我曾勸齊湣王暫停伐宋,乃因李兌尚未開始伐秦。不料齊湣王另派趙信接收淮北,去年又命趙信繼續伐宋,打亂了我的計劃。趙信不是我的人手,也不可信,如果滅宋之功歸於趙信,我就不能實施後面的計劃。為何滅宋之功必須歸於韓珉,你不必細問,事至即明。” 同時蘇秦也解釋自己對齊國是完全忠誠清白的。

正是因為蘇秦這麼做有齊湣王的背書在先,因而使蘇秦更能夠直接坦蕩的破壞和玩弄齊國與趙國之間的關係,使奉陽君更加感受到自己被齊國擺佈,因而對齊湣王更加不滿。

於是趙國內部也開始因為蘇秦被扣留而齊瑉王卻依然沒有動靜而備感焦躁不安,趙國王侯之間猶豫不決是否要放棄蘇秦而感受到燕國的壓力,況且燕國也已經派出使臣來勸阻奉陽君應該先釋放蘇秦,一切懸而未決的齊趙兩國問題不知該何時才能迎刃而解。

在這樣進退兩難的情況下,趙國朝堂上便出現兩種激烈辯論的聲音,一派是以趙國第二號人物韓徐為為主的聯秦抗齊派,他支持聯手秦國或者是聯合燕國對抗齊國的主張,趙將韓徐為對蘇秦的態度則非常惡劣,甚至還想派甲兵像對待人質囚犯一般看押蘇秦。

另一派是以主政者奉陽君為首的親齊權貴集團,他的主張一開始是聯合齊國的力量繼續對抗秦國,但李兌的態度到了最後卻始終搖擺不定,他不斷的猶豫是否要搶先與秦國修好,以謀求自己從齊國取得封地。

但同時李兌也對蘇秦改變了態度,李兌雖然拘留蘇秦,但事實上他也知道蘇秦的謀略能力極強,希望蘇秦能考慮為趙國效勞,甚至願意提供封地給蘇秦做為效忠於趙國的臣相,只要蘇秦能站在趙國這一邊共同抵抗齊國,那麼到時候李兌就從齊湣王得到封地城邑,這些來自齊王的賞賜也可以讓蘇秦共同分享其中的利益。

只是蘇秦對李兌的態度想當然爾是直接拒絕接受的了,畢竟蘇秦對燕昭王有承諾在先必須守信完成燕國報仇雪恥的任務,因此蘇秦一面對奉陽君回絕好意說自己是忠於齊國的臣下,私底下則趕緊托人捎信給燕昭王,請他務必以國家前途的大局為重,先設法幫他逃出趙國才能使蘇秦繼續前往齊國完成燕王當初所託付的使命。蘇秦也提到這次出使趙國,原本奉陽君已經有意要封蘇秦為趙國的臣相,並賜給蘇秦封地,以便有效的拉近齊趙兩國結盟的實質關係。 可是因為蘇秦不為個人利益所動搖,而且也因為這樣一來反而會對燕國有害,因而斷然的拒絕了奉陽君的好意,並說明自己寧可為燕國犧牲,也不願做他國的亡魂。

燕昭王收到蘇秦信後也一改自己先前對蘇秦的誤解,也堅定不移的肯定蘇秦對燕國的一片忠誠之心,立即令使者以燕王的名義趕赴趙國,提出外交抗議,使蘇秦的處境有所改善,最後並以正式的警告向齊國通報說趙國不接受燕國提出的交涉和抗議,藉此施壓趙國,燕王說拘留蘇秦的做法已經等同於羞辱齊瑉王所派遣至趙的使臣,畢竟蘇秦仍是代表齊瑉王的相國特使前來趙國進行合縱會議,此刻李兌突然拘留蘇秦的作為對齊國來說確實並非仁義之舉,更形同拔除了齊瑉王對趙國合縱策略對抗秦國的信任與支持。

至此,奉陽君李兌終於同意釋放了蘇秦。在這一場蘇秦被趙國扣留的局勢背後,事實上還有個幕後策劃的黑手:魏相薛公。 是他在蘇秦離開魏國之後,立即在暗中搶先前往趙國與韓徐為私下會面討論對策,薛公提議由趙國設下一個局看蘇秦會不會不打自招,這樣一來薛公就能確認蘇秦是否能與自己的立場站在共同抗齊的這一邊。

但薛公其實到頭來也並不會真的為難蘇秦太久,因為蘇秦的才能對薛公對齊國公報私仇的計謀來說,還有很重要的利用價值。所以韓徐為只不過是在言語上施加壓力恐嚇蘇秦,還不至於真的對蘇秦下手拷打逼迫蘇秦就範。

公元前286年,蘇秦從趙國被釋放歸齊後,燕昭王再次催促蘇秦趕緊從齊湣王手中蒐集齊軍正在進行的伐宋情報。 也許是命運之神的安排,這回好不容易把蘇秦從趙國的試煉中拉出來,繼續回到齊國攻宋的弱齊復仇大局之中。

由於蘇秦必須持續的破壞齊、趙的關係,蘇秦明知此舉無疑是帶著極大的風險接連向齊王揭露李兌的真實想法,深怕自己的計謀正在逐步的得逞似乎也顯得太過自信。他也擔憂地認為齊王雖然並未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憑著自己的口舌之能也許遲早會使齊王驚覺到自己的一片“真心實意” 其實只是忽悠之詞。



蘇秦的生死狀

對蘇秦本人來說,除了外患,亦有內憂。他擔心燕昭王不能像當初許諾的那樣始終信任蘇秦。燕昭王於齊國第一次攻宋的時候曾經發生了一件事:燕國當時為了向齊國示好,曾經派將軍張魁率軍兩萬助齊攻宋。

《帛書》和《呂氏春秋.行論》皆記載,齊王隨心所欲的下令殺了燕將張魁。這事件當時曾讓燕昭王怒不可遏,想直接發兵再度攻齊,但被臣下凡繇立即制止甚至以死相勸,提醒燕王務必忍受屈辱,縞素離宮居於郊外,並派使臣卑辭請罪,說是自己所派之人不賢惹怒齊王。

但據蘇秦自述,燕昭王後來仍將此事歸罪於蘇秦工作不力。再加上蘇秦堅持要燕昭王延遲伐齊計劃,等待更好時機,以及一直觀望齊趙逐漸交好的徵兆,讓燕昭王在救出蘇秦之後,也暗中一度考慮是否要讓其他人來替換蘇秦繼續死間的任務。

為此蘇秦委屈求全,再次給燕昭王寫了《帛書》中最令人動容的一篇書信以澄清自己的清白,並表明自己願意為燕國報恩的執著,就在蘇秦呈奏齊王的這篇文獻中反复提及自願犧牲的心聲:

「蘇某知道自己蒙大王知遇之恩,這些年嘔心瀝血,不避艱險,就是為了幫助燕國復仇的大計能得以實現。至少能達成齊國將來不再圖謀燕國的狀態,並使齊國與趙、魏等國關係惡化,而被排擠在列國之外。使燕國有更好的契機能發展成強大的國家。燕王不應該聽信讒言,怠誤了國家大事。」


燕昭王收悉此信後,便不再懷疑蘇秦了。風波終於平息,蘇秦獲得自由重新回到齊國接續反間的任務,得以規劃進行弱齊的最後步驟:催促齊兵滅宋。

蘇秦這回得以安然無恙的回到齊國當然是皆大歡喜,齊湣王大喜之餘也迫不及待地聽取蘇秦此次出使趙國和魏國的成果彙報,同時馬上召集調度原先配合五國伐秦的軍隊返回齊國,把全權授予韓珉為伐宋主將,由韓瑉親自率兵伐宋,欲傾全國之兵力在第三次出兵就一舉完成伐滅宋國的任務。

與此同時,魏相薛公和趙國的韓徐為也早已經開始和燕昭王取得聯繫,要趁齊國第三次舉全國兵力滅宋之時機,聯合偷襲齊國。 先前入齊的韓珉整裝待發,率領齊國大軍伐宋,勢如破竹。楚頃襄王、魏昭王得知秦、趙不再擊齊救宋,也決定暗自出兵觀望時機與齊一同爭奪宋地。

宋國三面受敵,全無救兵,軍民喪失鬥志。數月之間,韓珉滅宋,齊國成功佔領絕大部分宋地。 楚軍、魏軍奪得部分邊邑。

齊軍攻破商丘後,宋康王戴偃化裝出逃。逃到魏國溫邑(河南溫縣),國滅身死,終年八十四歲(前369-前286)。

由於齊湣王假借遷怒於李兌出爾反爾,於是聽從蘇秦之計把定陶轉而封給秦相魏冉。好大喜功的湣王接著大設宴席慶功論賞,尤其重賞滅宋功臣蘇秦、韓珉、蘇厲、宋郭。但蘇秦把所得賞賜又分賞給了門客盛慶、辛謁、韓山。

李兌得知定陶封給魏冉後是憤怒至極,告訴門客朱讙、趙足:“齊湣王讓公玉丹向我承諾'必不召回韓珉',如今召回了;又向我承諾'必不重用蘇秦',如今封君拜相了;又向我承諾'必不與燕結盟',如今與燕結為上交。齊湣王之子田順,為質於趙,我以為其言可信。如今田順竟也抵賴先前之言,比其父王更加過分。田順曾經聲稱痛恨蘇秦,視如厲鬼,如今卻稱頌蘇秦為天下大賢。罷了罷了,我再也不相信齊湣王了! ”

這年趙惠文王二十五歲,親政已經六年,仍然受制於李兌,被迫同意加入連橫伐齊。李兌於是下令駐兵井陘關的韓徐為,立刻出兵伐齊。

不料韓徐為謀事不夠周密,攻齊的計劃還是提早走漏讓齊王截獲消息,導致趙國單方面突襲齊國的計劃以失敗告終。

蘇秦見狀緊急派人返燕,密報燕昭王:“奉陽君未得定陶,大怒伐齊。齊湣王認為奉陽君是小人,齊、趙之交已經大惡!只待齊、趙能夠相攻,我願勉力求死!有生之物,無不有死。如果我之一命,能助大王破齊,我將死而無憾!但大王千萬不能再逞一時衝動就自行出兵伐齊!”

湊巧的是,與此同時孟嘗君又親自使燕,晉見燕昭王:“大王對於齊宣王破燕殺父,忍辱負重。對於齊湣王誅殺張魁,表示感謝。對於力主伐齊的忠臣田代、孫去疾,罷黜誅殺。大王如此忍恥事齊,乃是畏懼齊國強大。如今秦昭王策動諸侯連橫伐齊,趙惠文王已經響應。大王追隨秦、趙兩強,必能報仇雪恥。”

好在燕昭王這次牢記蘇秦秘囑,在表面上公開回絕了孟嘗君連橫伐齊的邀請。

反倒是這次韓徐為襲擊齊國兵敗,齊湣王急召蘇秦研議此戰所蒐集到的各國情報對策:「秦昭王策動諸侯連橫伐齊,奉陽君已經說服趙惠文王響應,孟嘗君已經說服魏昭王響應,如今又去勸說燕昭王響應。寡人十分憂慮!」

蘇秦回覆說:「燕昭王忠於大王,大王不必憂慮!秦國太遠,魏國太弱,同樣不足為慮!趙國強大,與齊相鄰,才是可慮之事。但是奉陽君固然願意伐齊,趙惠文王未必願意伐齊。趙惠文王親政六年,必對奉陽君不肯歸政極度不滿。我只要修書一封,必能說服趙惠文王退出連橫伐齊。」

只見齊湣王仍然憂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於是蘇秦提議派遣公孫弘使趙,致信趙惠文王:「某位趙國大臣,時常鼓動大王親秦敵齊,我勸大王切勿聽從!秦昭王意在伐滅韓國,吞併二周,才以瓜分齊地為誘餌,引誘中原諸侯加入伐齊。天下有識之士無不明白,秦國一旦滅韓吞周,必將滅魏,禍將及趙。況且天下固有處勢雖異,所患相同者。

三年前秦、齊相約稱帝伐趙,諸侯伐趙之兵已在途中,齊湣王卻與大王會於阿邑,相約伐秦去帝,於是秦昭王被迫聽命,撤銷帝號,把溫邑、軹邑、高平還給魏國,把王公、符逾還給趙國。

此事天下無人不知!齊國如此厚待趙國,假如大王反而聯秦伐齊,將來哪個諸侯還敢厚待趙國?大王只有同樣厚待齊國,天下諸侯才會認為大王深明大義,敬畏並且聽命大王。但願大王聽我良言,三思後行,不要被某些大臣蠱惑!」

就在趙惠文王逐步掌握趙國的主政大權之後,反而決定聽從蘇秦,立刻罷免李兌,驅逐李兌死黨韓徐為,宣布退出連橫伐齊。

與此同時公孫弘也已返齊復命。齊湣王大悅。

蘇秦馬上趁熱打鐵再呈奏建言:“大王如果仍不放心燕昭王,臣下願意再返燕一趟。” 於是蘇秦抓緊時間隨即往燕,與燕昭王暗中商定最後階段的破齊方略。

燕昭王按照蘇秦所定方略,假裝驅逐樂毅至趙。後來趙惠文王聞訊大喜,果然任命樂毅為相,廉頗為將。

蘇秦見時機成熟,隨後返齊復命湣王:「臣下告訴燕昭王:'孟嘗君謊稱趙國加入連橫伐齊,其實僅是奉陽君、韓徐為願意伐齊。趙惠文王已經聽我之言,罷免了奉陽君,驅逐了韓徐為,大王不要被孟嘗君欺騙!'燕昭王向我保證,決不加入伐齊,又罷免了主張伐齊的樂毅,驅逐歸趙。如今僅剩秦、魏決意伐齊,大王只要派遣蘇厲使魏,勸說魏昭王罷免孟嘗君,退出伐齊,秦昭王策動的連橫伐齊即告失敗。」

齊湣王大喜,即命蘇厲使魏。



縱橫家 蘇厲與蘇秦兄弟二人

蘇厲至魏,晉見。魏昭王:“齊湣王滅宋,躍居天下最強,趙、燕、韓、楚都不敢加入伐齊。秦、齊遠隔,大王如果單獨助秦伐齊,齊湣王必將報復魏國。大王不如罷免孟嘗君,退出伐齊。”

魏昭王卻老神在在的說:“寡人既不響應伐齊,也不罷免孟嘗君,聽憑秦、齊相攻。”

善於察言觀色的縱橫家蘇厲於是改去拜見正在魏國拜訪的秦御史起賈:「秦昭王策動諸侯連橫伐齊,諸侯時而響應,時而退出,乃因各懷私心。魏昭王一向不願伐齊,勉強聽從孟嘗君,必將消極觀望。如今樂毅兼相燕、趙,燕、趙一心,都已退出連橫伐齊。先生的上策,乃是勸說秦昭王放棄伐齊,聽憑孟嘗君率領魏軍伐齊。因為齊、秦交戰,唯有魏國得利,聽憑齊、魏交戰,才能秦國得利。齊、魏兩敗俱傷,魏昭王必將聽命秦國,罷免孟嘗君。我二哥武安君蘇秦,為了避免齊湣王責怪,只想免禍存身,希望先生勸說秦昭王放棄伐齊,至少不再鼓動魏昭王加入伐齊。先生若能如此,一定重謝先生!」

起賈卻說:“我只是御史大夫,人微言輕,怎能說服秦昭王改變決策?”但卻私底下收了蘇厲的禮物。

蘇厲至此完成任務,返齊復命:“魏昭王也已退出伐齊,中原諸侯無一響應秦昭王。”

齊湣王大悅,怒於秦昭王策動連橫伐齊,再次罷免親秦的韓珉,讓蘇秦復相。蘇秦台前幕後的兩套動作,如今已經達成目的策動秦昭王出手進行連橫伐齊,諸侯時而響應,時而退出,迷霧重重,紛擾無休。

蘇秦靜靜的在暗中看著秦昭王失去耐心,直到秦國決定單獨出兵伐齊。由於秦國王室仍由權貴集團的領頭人魏冉出面反對伐齊,使得秦昭王這次不願繼續任用白起,改任蒙驁為伐齊主將。

蒙驁出身農民,憑藉斬首計功,成為白起之後從步卒升至主將的第二人。感恩圖報,身先士卒,一舉攻取了齊國河東九縣。

趙國眼見秦國旗開得勝,樂毅也及時獻策趙惠文王:“齊湣王野心極大,滅宋以後,必將伐趙。大王西有秦禍,東有齊患,唯有利用秦、齊相攻,首先借秦破齊,然後率領諸侯破秦,才能避免兩面受敵。燕昭王為報齊宣王破燕殺父之仇,一直假裝親齊,齊湣王已經撤空了齊、燕邊境的駐軍。如今齊湣王只防西境,不防北境。燕昭王為助大王破齊,假裝把我免相,命我至趙,勸說大王助秦伐齊。一旦齊軍全部開赴西境,燕軍就會襲擊齊國北境,必可破齊。”

趙惠文王大喜,命令樂毅率領趙軍助秦伐齊,攻取了靈丘(山東高唐南)。

一時之間被秦趙兩國打著玩的齊湣王大惑不解的開始質問蘇秦:“趙惠文王已經罷免李兌,驅逐韓徐為,為何又命樂毅伐齊?”

蘇秦早已料到齊王會提出質疑,刻意回答說:「樂毅在趙惠文王繼位之前,相趙多年,輔佐趙武靈王實行胡服騎射,伐滅中山,屢立大功,在趙根基深厚。奉陽君餓殺主父之後,樂毅離趙相魏。孟嘗君失薛相魏以後,樂毅又離魏仕燕。我是燕國上卿,樂毅是燕國亞卿,位居我下,所以燕昭王一直聽我之言忠於大王,不聽樂毅之言。如今秦昭王策動伐齊,樂毅勸說燕昭王響應,被燕昭王驅逐奔趙。恰巧趙惠文王聽我之言罷免李兌,於是又命樂毅相趙,希望藉助樂毅在趙的威望,肅清李兌黨羽。趙惠文王僅有二十五歲,已經聽任奉陽君專權十一年,所以無法阻止樂毅擅自伐齊。好在如今僅有秦、趙兩國伐齊,齊國如此強大,大王如此賢明,只要擊敗暴秦、強趙,就能一統天下!」

齊湣王感嘆:“寡人遠遠不如齊桓公賢明,先生遠比管仲賢明,必能挫敗一切來犯之敵!”

蘇秦於是假借拉攏名義從齊國再次立書寫信給趙王,表面上是希望他能繼續同齊國聯合抗秦,順勢打消前節奉陽君和韓徐為給齊王帶來的猜疑和利益衝突,目的在於讓趙王親自解決內部各派勢力的不同聲音。但蘇秦更多的重點工作則是繼續勸說齊王在完成滅宋的戰役之後,也繼續先前停滯的合縱抗秦策略,務使齊王分散注意力,為其 “出主意想辦法” 塑造出一國獨大的強國形象,讓各國共同警惕齊國意圖兼併天下的野心。 “欲以並周室,為天子。泗上諸侯鄒、魯之君皆稱臣,諸侯恐懼”的齊皇帝《史記•田世家》。

齊湣王當時也是一頭熱的想要在滅宋之後趁勢攻伐周圍國家的城邑,但秦、楚、燕與三晉此刻也正在頻繁活動,彼此聯絡圖謀合縱伐齊。齊湣王狂妄自大的夢想,終究只是幻滅的開始而已。

由於燕昭王交付蘇秦的最終使命是要使齊國“西勞於宋”,因此在攻宋的過程中,蘇秦顯得比誰都熱心,比誰都關心齊王的利益。齊王也因此對蘇秦不再起疑心。

當時蘇秦從齊國寫給燕昭王的密函中就曾提到,趙國已經用薛公、韓徐為的計謀對付齊國,兩國必有一戰。這樣一來,三晉與秦、楚的反對浪潮終於席捲而來,在造成各國的震驚之餘,齊國不僅陷入了完全孤立的處境,這種形勢也為將來燕國攻齊提供了完美的進攻條件。

原本以李兌為首的趙國自然也開始對齊湣王的食言極為不滿,雖然說趙、魏、韓、燕、齊五國合縱攻打秦國,沒有取得成功,罷兵休戰,駐在成皋。趙國奉陽君李兌眼見齊滅宋已經功到渠成, 齊湣王卻仍然沒有遵守諾言把封邑賜給自己。 一肚子火的李兌遂想和秦國講和,此舉立即招來楚、魏、韓三國準備響應,李兌轉向秦國以及燕國示好。齊、趙兩國的關係也因此而決裂。只是奉陽君看破齊國為時已晚,趙惠文王此刻已滿成年,得以接手拿回趙國大權。


另外,在魏任相的孟嘗君也同步極力勸說秦、魏聯合攻齊,趙國大臣金投也鼓吹秦、趙共同伐齊,燕國本欲伐齊,因此積極拉攏三晉。秦見伐齊的形勢已成,亦進一步與楚頃襄王、趙惠文王、魏昭王會盟。

五國伐秦的第二年(公元前286年,秦昭王 21 年、魏昭王 10 年、周赧王 29 年)秦又對韓、魏發動猛攻,魏被迫將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河內割讓給秦國;韓在夏山被擊敗。趙則因齊湣王謀求取宋而又與秦聯合,亦興兵攻齊。

同年,齊湣王竟然以為形勢對自己有利,乘宋王偃荒淫暴虐,國內動盪不安,任韓珉為相,舉兵攻宋。宋大敗,民眾散亡,宋王偃奔魏,死於溫,宋國滅亡。魏、楚乘機攻取了宋的部分土地(《史記•宋世家》:齊、魏、楚伐宋,“滅宋而三分其地”。


《戰國策•趙策四》記蘇秦語:“齊攻宋,則楚必攻宋,魏必攻宋。”可見魏、楚在齊攻宋之際,亦乘機攻取其地。)然齊國乘勝進取,滅宋後,旋又“南割楚之淮北,西侵三晉”(《史記•田世家》。此所謂“楚之淮北”,實為原宋之淮北地,故很快又轉入齊人之手),對楚與三晉進行報復,楚國所攻占的宋國土地又被齊國奪走了。



齊國轉弱

齊國滅宋,對三晉產生直接威脅。齊國又在暗地裡與秦國講和,整個國際局勢開始發生變化。齊滅宋後,聲勢大振,齊王“欲以並周室,為天子。泗上諸侯鄒、魯之君皆稱臣,諸侯恐懼”(《史記•田世家》。)秦、楚、燕與三晉頻繁活動,圖謀合縱伐齊。

公元前284年,( 秦昭王 23 年、魏昭王 12 年)蘇秦與燕昭王主導的五國攻齊計謀得以實現,五國伐齊的聯軍形成。

齊國在濟西被聯軍打敗,燕軍分五路乘勝追擊,樂毅則率大軍攻入齊都臨淄,連下齊城七十餘座,皆為郡縣。各國亦乘機攻占齊國土地:秦取陶邑(今山東定陶西北),魏取宋地,趙取濟西,魯取徐州(今山東微山東北),楚亦乘機收復淮北地。

六年後,即公元前279年,齊雖然復國,但齊國損失慘重,從此國勢大衰,再也不是秦國的對手,秦、齊對峙的局面也就宣告結束。楚國在關鍵時刻出兵相救,不失為一正確決策。然而楚國出兵不多(《戰國策•齊策六》:“燕之伐齊之時,楚王使將軍(淖齒)將萬人而佐齊。”),淖齒又擅自殺掉齊珉王,說明楚國救齊的戰略意圖並不十分明確,沒有收到存齊強楚的效果。

公元前283年,正當燕破齊、齊立齊襄王保莒城之際,秦昭王與楚頃襄王連續兩次在鄢和穰會晤,其目的仍在於穩住楚國便於東進。同年,秦果然攻魏,兵至魏都大樑,燕、趙相救,秦兵才退去。

公元前282年,秦昭王分別與韓僖王、魏昭王會晤,韓、魏臣服。接著,秦就對趙連年發動進攻,趙兵挫地削,至公元前279年,趙惠文王應秦昭王邀,在澠池(今河南澠池西)會晤。趙惠文王由趙卿藺相如陪同前往,臨行前與廉頗相約,如三十日不返,則立太子以絕秦望。澠池會後,秦、趙修好,趙惠文王君臣雖仍回趙,但此後趙對秦亦居屈從地位。


楚國示弱

秦在征服三晉的同時,也已經把進攻的矛頭轉向楚國。據《史記•楚世家》載,公元前281年,面對這一嚴峻形勢,當時楚國已有人向楚頃襄王指出:“今楚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猶足以踴躍中野也,而坐受困,臣竊為大王弗取也。”楚頃襄王有所觸動,即“遣使於諸侯,復為縱,欲以伐秦” 。秦獲知後,先下手為強,立即對楚國發動大規模的進攻。

公元前280年,秦司馬錯率軍從隴西出發,經由蜀郡,補充巴、蜀之眾十萬,大舶船萬艘,米六百萬斛,浮江而下,大舉攻楚,佔領了楚國的黔中郡(《華陽國志•蜀志》)。黔中郡,今湘西及黔東北一帶,楚威王時置,秦佔領後復置為黔中郡。同時,秦白起攻趙取光狼城(今山西高平西)後,亦揮師南下,進攻楚國北境的鄧城(今湖北襄樊西北)(《睡虎地秦墓竹筒•編年記》 。)

楚國被迫割上庸(今湖北竹溪東南)及漢水以北地給秦。秦赦罪人徙南陽(今豫西南及鄂西北一帶),以加強對這一地區的控制。同年,楚國為了擺脫秦從巴蜀方面的威脅,舉兵沿江而上,攻舊巴國,佔領了枳(今四川涪陵東)。楚攻巴取積,是重大的戰略行動,也是楚國抗秦的一大勝利,引起了各國的關注。當時就有人評論說:

楚得枳而國(都)亡,齊得宋而國(都)亡,齊、楚不得以有枳、宋而事秦者,何也?則有功者,秦之深仇也。秦取天下,非行義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史記•蘇秦列傳》。

這一段記載的史料文意是說:秦國邀請燕王,燕王就想前往,事實上當時蘇秦在齊國被攻破後並沒有死,(原文用蘇代為名),並且曾為了燕國的未來安危仍曾去設法阻止燕王說:「楚國貪得了枳地而導致國家危亡,齊國奪取了宋地而導致國家破敗。齊、楚不能因為擁有了枳、宋反而還要奉事秦國,這是為什麼呢?那是因為凡是成功的國家,都是秦國最忌恨的大敵。秦國奪取天下,不是憑借著推行正義,而是施以暴力。秦國施以暴力,是公開宣告於天下的。」

蘇秦也曾經警告楚國必須培養自己國家的防禦工事和提升軍事力量,這一段耐人琢磨的話,在本書第一篇即足以證實蘇秦在戰國末期的工作任務有可能並非如其他文史工作者所認為的只有忠於燕國而犧牲了自己,事實上筆者也將在接下來的幾篇中逐步的證實蘇秦事實上是選擇了忠於明智而懂得進取的君主。

蘇秦對楚王這麼說:「蜀地的秦軍,坐著船漂浮在汶水之上,趁著夏季盛大的水勢而直下長江,五天就能抵達郢都。漢中的秦軍,坐著船從巴江出發,趁著夏季盛漲的水勢而直下漢江,四天就能抵達五渚。我親自在宛東集結秦軍,直下隨邑,聰明才智的人來不及出謀獻策,勇武的人來不及發怒,我攻擊你們的行動就象射殺鷹隼一樣神速。而楚王你還想等待天下各國一起來攻打函谷關,豈不是太遙遠了嗎?’

楚王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十七年被迫事奉秦國。」




帛書故事才要開始

此書的開頭第一篇其實就是整份帛書的縮影: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的帛書 “戰國縱橫家書” 被重新公諸於世之後雖然也有一些文學作家和考古學者分別對其內容做出註解論述將其研究的成果發表出書,但筆者看帛書的內容和角度其實並非只是研究其古文含義,而是在多年的研究下看出了此帛書的一個特殊史實與立書的目的。

根據其研究帛書的考古學者目前已知的史料記載來看,這一份帛書的記錄方式乃分為兩個部分,帛書的前半部分是以圍繞蘇秦為作者的事件作為帛書內容,後半部分則是以第三人稱的筆法來整理描述其他戰國時期的歷史事件與穿插出現的一些縱橫家。

筆者也認同這是正確的排列方式,並在這個基礎上研究此份帛書後竟然發現這兩個部分如果按照歷史事件的順序排列來看,原來都是從最後一篇開始往前看,因此我們若以蘇秦為主角來讀前半部的帛書,就必須從帛書第十七篇開始倒著往前讀到第一篇來了解蘇秦本人針對齊國和燕國之間的恩怨情仇有什麼樣的想法和計劃來為燕國復仇。 因此若依照歷史事件發生的時間點和其先後順序來看,本書的第一篇其實就已經可以做為一個完整的完結篇。所以假使你看書看不完沒關係,本書第一篇的用意就是貼心的幫讀者總結這本書即將發生的重點事件。只不過細節上的故事發展還是得依照帛書的順序全部看完後才能知曉。

而後半部分的帛書從則是從第二十七篇倒著往前讀到第十八篇。 這第二部分是其後世縱橫學家刻意精心挑選的戰國重大歷史事件,並有穿插隱藏在各篇的故事其中仍能發現各派縱橫家所流傳的謀略寶典。

雖然並非按照歷史發展的先後次序來排列或者是記錄所有過程,但筆者認為至少帛書的作者或者是當時整理竹簡的史料記錄者之所以這麼做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帛書原本就並非只是記錄歷史發生的流水賬事件,而是因為縱橫家的言行皆是以目標導向的結論為題材的歷史事件,是在每個歷史事件中先設下既定目標後所延伸出來的謀略寶典。

而並不像是隨波逐流的儒學文雅或一些漫無目標又學無所用的不入流門派所為。因此本書不再詳細記載每篇之間所發生的其他串聯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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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觀現代華人社會出於種種政治因素,時至今日仍然難從中國考古學者的發掘中去考證和明白戰國時代的縱橫學術與古文帛書和竹簡殘片拼湊所產生的時代意義,以及縱橫學派對後世所產生的實際效益,筆者直接了當的點出並認為中國學者長期以來最難以說出口的戰國精髓,實際上就是從漢朝以後就失落已久的 ‘’自由與獨立自主的思想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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