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得&宋雨婕Karen:新人新視野

2024/04/15閱讀時間約 22 分鐘

訪問日期:2024-2-27


國藝會「表演藝術新人新視野創作專案」自2008年啟動,至今累計扶植了63名新銳創作者共計79個作品,提供具潛力之創作者嶄露頭角的機會,也為表演藝術領域注入新能量。第16屆獲選的三位創作者,作品四、五、六月將在國家兩廳院實驗劇場、衛武營、台中歌劇院演出。這次「新人新視野」行政製作人小得、其中一個作品《開往希望鎮的夕陽列車》製作人Karen與我聊聊。


蓉:兩人都很斜槓,小得又跳舞又做戲……


得:對,也有當副導演,然後也有做動作設計,也編舞也跳,然後也做製作人。


蓉:Karen也是。


K:製作、創作,然後沒有案子的時候去沖咖啡。


得:好厲害喔!


蓉:好像劇場人真的都要很多才多藝,當然也是謀生需要,你如果專職創作真的有點困難,但是這個這個斜槓也很棒耶,讓你們可以對戲劇、劇場的瞭解又更全面。


得:應該是說我們在做創作的時候,可能腦袋可能只有想一種事情,我們做其他事情的時候,可以有一些新的刺激,會有不一樣的想法進來,也許可以幫助創作。



新人新視野 三個不同領域作品 一次呈現


蓉:這次新人新視野,小得好像不是第一次?


得:2024年是第五次了。


蓉:已經到第五次了,當行政製作人。


得:對。


K:前輩、前輩。


得:沒有啦,就是帶著大家一起往前衝,新人們,幫忙大家,希望大家找到創作的核心,然後也讓這些新人們可以有機會再往外發展,他可以用這一次的作品,再往國外啊,或者是更多的藝術節去做延伸。


蓉:你已經參與了五次,你自己觀察新人新視野,它是每一次感覺很獨立的東西嗎?


得:它其實真的是獨立的,因為每一屆的創作都不一樣,它有音樂有戲劇,我剛好都是舞蹈、戲劇為主,然後有馬戲加入。每一個創作者都是有各自的想法,在做新的新視野的策展的時候,我們也是以這樣的模式去做,我們不會去干涉創作者對於作品內容的想法,但是我們會建議或是給他一些,可能怎麼樣去執行會比較好,很重要就是不斷提醒他們,創作的時候要把核心抓住,不用長篇大論,但是可以很精簡地讓人家看到你想要創作的內容,跟想說的話。


蓉:新人新視野的作品有限制時間嗎?


得:其實有,我們不會說不行,但畢竟有三個節目,一個晚上三個節目,其實也蠻長的,如果演到兩個半小時、三個小時,觀眾會受不了,然後我們又要加錢給工作人員,戲劇是40分鐘,舞蹈是30分鐘,所以大約是140分鐘。


蓉:每次選的三位都是不同領域,這三個作品大家可以一次滿足、一次看到。


得:對,然後可以看到原來創作可以這樣玩,原來舞蹈可以這樣跳、原來戲劇可以有不一樣的展現方法,它不會是純粹我們習慣的用文本的,那種劇本的演出,它可能是很創新的,很不一樣的。


蓉:如果這些創作者自己拿到了經費來做,跟參加新人新視野,覺得那個差別會是什麼?


得:基本上如果是一般投件補助的話,就所有事情都要自己來,但是在新人新視野這個製作裡面,他們只要負責的是自己創作的內容為主,宣傳、行銷、票務啊,這些完完全全就是有我們來處理,就是由我這邊來協助。所以我們也不斷提醒他們,好好做創作就好了,然後他們也會有一位製作人來協助他們來做內部的統整,就不需要管到太多的行銷上面的事情,然後也不用去跟場館聯繫啊,或是要去跟很多很多人接洽。




重點不是要讓人看懂 而是玩出新東西


K:我覺得還有另外一個差別,就是以團隊的角度去思考,我覺得會去看新人新視野這個project的TA,會跟我們在外面自己拿經費,可能會有的TA是不一樣的。我覺得就像昨天,我們昨天剛好經歷完一個整拍,有委員來看,他們就提醒我們說,其實會想要來看新人新視野,他就不會想要看傳統的東西。所以就是有點醒我們,不要去以我們傳統說,我們好像要讓大家都看得懂的那個邏輯去思考創作,而是要讓我們的TA,就是那些想要來看我們挑戰劇場、挑戰傳統的那些人,去以他們的角度來思考,我們可以怎麼繼續發展我們創作。我覺得這好像也是參加新人新視野對我來講最大的不同。 


蓉:對啊,因為就是說新視野了,如果你跟以前的都一樣,好像也就不新嘛。


得:就很怕會被人家說是舊人舊視野。


K:因為我們在創作這部分,不免會去思考大家看不看得懂,我們會以這個觀點去想,可是就要回頭就想說,會買票去看新人新視野的那一群TA,是不是本來也就沒有想要看懂什麼東西,而是想要看你玩出什麼新的東西。


蓉:它有點像孵育對嗎,就是我從這邊看得到什麼可能?那karen自己有報名過嗎?


K:還沒,但準備了。因為我一直都是創作跟製作兩個角色,同時在職場上闖蕩,之前在創作的那個思維,一直有一種,還沒有準備好要做這麼大的東西。因為剛好今年就是陪著品媛,跟她的另外一個夥伴張欣,一直在做這個案子,就突然好像有點開竅,是不是沒有準備好的一天?好像創作這件事情,你就先去做了,你有個idea去做,然後做的過程中,去看它會長成什麼樣子。所以我自己可能這兩年會來投。


蓉:欸,你這個切入還蠻好,先來當製作人了解。


K:先來摸一下它長怎樣。因為我其實這陣子一直在跟品媛講,我現在想要做的創作,我有一直跟品媛聊,我覺得品媛是一個非常好的創作陪伴,對我來講是這樣的存在。我就一直跟她講說,我現在看到你這麼痛苦,會讓我有點卻步,就是我要不要投。但是我昨天才跟她聊天,因為我昨天經歷完一個整排,然後大家就有點劫後餘生的感覺,然後我就跟她去喝酒。


蓉:那麼慘烈?


得:沒有啦~


K:我覺得是很多fresh eye進來之後,也幫助我們看清楚,那我們現在到底要去哪裡,所以是這樣的劫後餘生。然後跟她聊天就是就聊到這件事情,創作這麼痛苦,為什麼要繼續創作?對,但是我們有聊出一些,覺得,對,應該要繼續這樣做下去。所以我覺得,如果身為一個創作者的話,我應該也會想要做新人新視野,或是類似這樣的project。


蓉:而且我覺得創作者就是這樣啊,你們就是很自虐啊。


得:本來就是啊。


K:就是一群很M的人。


得:我不想,我不想加入。




《開往希望鎮的夕陽列車》的集體創作實驗


蓉:剛剛karen提到,這次你負責其中一個戲劇,黃品媛的《開往希望鎮的夕陽列車》,跟我們介紹一下這齣戲。


K:這齣戲,其實那時候這個team,它其實是一個一直在嘗試做集體創作實驗的一個團隊,然後其實大家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去中心化。因為那個中心化在我們現在所受的戲劇教育裡面,就是導演嘛,就是導演來決定、統整一切的美學,跟所謂的文本。因為品媛自己也寫文本,所以這個team其實一直在做的創作是,我們不要文本先行,讓文本成為劇場裡的一個元素就好了,就是有一點要捨棄掉用drama去想的那種感覺,它不是base on text,我們就一直嘗試這件事情。


其實品媛跟她的這個團隊,在2021年已經做過大稻埕國際藝術節,那個脈絡是他們先參加了solo比賽,思劇場辦的一個solo比賽,得獎之後,他們去做了大稻埕國際藝術節,這個就有點像是這一次的首部曲。這個東西他們感覺做出來一點成績之後,想要再把這個概念繼續延伸,到跟這個團隊的創作形式去延伸,所以才有了這一次的《開往希望鎮的夕陽列車》。所以包括我們想要去投新人新視野,也是因為我們想要去玩這個所謂集體創作,它到底可以去到哪裡? 可以產生出什麼火花?


因為像之前品媛有講說,她有一點點小小遺憾的是,在大稻埕國際藝術節其實沒有真正實踐所謂的集體創作,因為那時候受限於經費或是時間的壓力,到最後其實有點像是她先寫完那個文本,然後大家把元素加進來。因為這一次案子時間蠻長,從去年3月就開始寫這個案子,所以大家有充足時間慢慢去催化出一些可能,想要慢慢開始讓大家的工作方式不是現在有個文本出來之後,我們去加東西,而是我們先對這個戲有一個想像,以這次來講,對於希望鎮有一個想像,比如說燈光想像什麼,音樂想像什麼,文本的想像是什麼,然後這些東西再融合在一起。


蓉:非文本先行的集體創作,聽到就是,好花時間。


K:對,這就是時間成本非常高的事情,因為要找到大家的共識,然後那個共識不能建立在文本上面,所以很難。然後我覺得在執行就是,大家都有共識說我們要做這件事情,可是不免俗的,大的工作慣性還是會想要找文本。比如說燈光設計或是音樂設計或是新媒體設計,他們有點off掉的時候,他們會想要找文本有什麼東西。可是會想要打破。像我很早以前在跟品媛聊,她想要的集體創作走到最完美的狀態會是什麼?她講了一句話,我覺得蠻印象深刻,她說她希望比如說演後座談,或是當看完演出之後,有人問說這個東西怎麼來的?譬如說這顆燈怎麼來的?這個人為什麼會這樣反應?當他追本溯源到最源頭的時候,不是文本。


蓉:但原因是什麼,為什麼那麼想要去中心化?是因為看到這些以導演先行或是現在有一點點製作人先行的狀態,有什麼問題嗎?


K:可能也不是問題,就是……


蓉:想要嘗試一種新的方式。


K:對,因為好像我們在戲劇系所受的教育都是在工作文本,無論是像我和品媛學導演,然後表演者好了,我們好像每一次在開始創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文本分析。我們所有的資訊、所有的事實,來源都是文本。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不是這樣?


蓉:那以品媛這個戲,你們觀察到什麼跟以前看到很不同的嗎?


得:我自己去排練場看他們排練時,有時候會覺得他們其實就是在討論,很長時間在討論跟嘗試不一樣的,跟燈光、跟聲音,它就不會是,就像剛剛Karen講的,它不是先有一個文本,然後大家去讀完這個文本去瞭解內容,反而是可以看到燈光可能是給什麼東西,演員再去搭配,或是有時候你可以他們在玩。有點像是演員們之間的即興的概念。


K:像我們在排練前期的時候,其實是大家坐在桌子上先丢東西出來,那個丢東西是完全還沒有任何文本的時候。


蓉:就是只有一個希望鎮。


K:有個希望鎮,然後品媛有個想像……,雖然是集體即興創作,但還是一定會有人發起,我們想要講什麼故事,那這個故事進來之後,我們剛開始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討論關係。因為這齣戲的前身,就是solo那個,叫《開往羞恥心的夕陽列車》,那個solo在討論這個人的成長,一個少女的成長。到第二部曲的時候,我們想要討論的是關係,那個關係可以有什麼關係?是愛情關係嗎?還是不一定是愛情關係?當這個討論發生,大家都先丢他們的想法出來,那個想法就不一定要是文本或所謂的故事,比如說燈光丢一個畫面出來,音樂丢了一個音樂出來。然後比如說我們在真正進到排練的時候,其實也不見得是先有一個所謂的文本,然後我們念,然後東西加進來。像品媛很常做的一件事情是她先請新媒體構作謝竺勳,或是音樂設計文奇,比如說竺勳你先做一個畫面出來,然後燈光設計政霖,他放什麼東西進來,然後音樂看這個東西,或是他自己想像這一段可以長什麼樣子,他丢一個音樂進來,然後演員進來,產生對話,但那個對話不是script,兩個人就開始聊天。聊完之後品媛就說,好,那文本可以講什麼,有一點是這樣的感覺。


蓉:哇,那真的大家都要在耶。


K:對,所以我就說其實這是一個不管是時間、人事成本,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大家對於集體創作的認知跟共識。我在這齣戲中是製作人,我的角色也是,有一點像是要確保大家對於這個是有共識的,因為大家有時候還是不免俗的回到自己在外面工作的關係,就是,我可以怎麼「協助」這個東西,可是我們沒有要你協助,你要成為一個存在。


得:主創者。


蓉:那你製作人的身分,一開始會不知道要怎麼幫助大家嗎?


K:好像也不會,因為剛開始在前期討論之後,我就也把我自己當個創作者。


蓉:所以好像不只去中心化,大家也其實沒有那麼連結那個職稱,對不對?


K:前期的時候不會,就是連我們的舞監語芊,其實也都會加進來做創作討論。當然我製作人角色最後還是會回到一個最現實的考量,當演員提出要做什麼,欸我們沒錢喔,還是會有這樣的角色存在,但我們都會說大家其實都是主創者,大家都可以針對創作去提出想法,然後我們可以推翻別人的東西。因為品媛很希望大家來排練場,不是你有什麼東西我配合你,而是我來挑戰你,就是你提這個東西,我覺得我的更好喔,我們共同想像這個東西會長怎樣。高時間成本的東西。


蓉:真的。那昨天看了整排,感覺如何?


得:我覺得現在他們就是很努力地在整理當中,可能還有一些東西還需要再好好的縮減一點點,讓觀眾可以看到一些什麼東西,不然會覺得有點擴大。但是看起來是還蠻有趣的,因為我們的確很少看到這樣的,就是設計們彼此都是參與其中。那因為這一次他們也把控台,就是音控、燈控、新媒體,他們都會在舞臺上,所以他們也算是一個表演者,比較不會是看到像一般劇場裡面就兩位演員在舞臺上演出,反而是這些人全部都像是表演者的角色。


K:我們其實節目資訊包括DM上面,表演者上是有列出所有設計的名字。我們甚至其實不應該用設計來稱呼,但我們必須要找到一個大家能夠最快理解的語彙,所以他們叫燈光設計、叫音樂設計,但其實好像不應該用設計去稱呼他們,或是他們其實都是構作。


得:他們就比較像是一個team的概念,不是一個……因為新人新視野主要我們還是以人為主、創作者為主,但是在品媛這一組的時候,我們反而會希望看到他們的一個團隊的形式,所以就不會是以品媛主創為優先。


蓉:小得是第一次看到新人新視野這樣的形式?


得:是第一次,以往都是還是以創作為優先,例如說,我們在對人的時候,也都是找這位主創者,但是因為到品媛一組的時候,有時候會是希望他們可以用不同的角度,我覺得他們入選新人新視野也有可能是這個原因,因為他有別於以往。




試著不從文本出發 每個元素都是一個角色


蓉:那karen這樣看,你覺得要用在你自己的劇團的時候,那個是可行的嗎?還是它需要有什麼條件,才有可能真的儘量達成這種很扁平化、去中心化的創作方式?


K:我有跟品媛過這件事情,這也是我很喜歡這個團隊的原因,因為這完全不是我創作會有的想法。我就是一個非常喜歡文本的人,就像上次跟你聊天,我就選了一個貝克特的文本,我很喜歡做文本。所以在前期的時候,我就有跟品媛聊到,這個創作模式是我很不習慣,但我覺得很有趣。因為它雖然高時間成本,然後我們需要很多溝通,可是其實某種程度上,它不會在剛開始就限縮一些可能性。很多可能性其實都是我們在排練場試出來的。


像昨天,因為剛好昨天整排,印象最深刻。昨天三位評委來看排的時候,他們共同最印象深刻的都是同一段,那一段真的就是我們在排練場亂試出來的。甚至那一段,剛開始我們完全沒有任何文本。我們的新媒體構作謝竺勳,他搭了一個框出來,他用膠膜纏出來了一個畫面,然後,那挖個洞好了,挖個洞它可以變什麼,好像就變成眼睛了。我們就用這個方法,兩個表演者就變成了各一顆眼珠,然後品媛就想,那可以講什麼故事,我們的順序是這樣子。


蓉:好像是先長出一個畫面,然後這個畫面我們可以說一些什麼。


K:對,然後可能在某些段落是先有一段聲音,先有一段音樂,或是先有一個,可能文奇覺得適合的mind effect,然後我們可以講什麼東西。


蓉:好像有點是語言去補畫面跟其他的東西沒有講、講不到的。


K:對對對,但也是昨天整排完之後才會知道,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走。因為我覺得在前期大家都還沒有一個共識的時候,其實很多時候都還是回到文本,所以我們現在的創作比較像,還是在尋找文本的邏輯,跟文本的所謂的古典的敘事。但像昨天評委看完都覺得,這個東西應該再少一點,就是不用管文本的邏輯,應該是要讓各個元素有各自的邏輯。因為昨天看完整排,感覺現在場上發生所有事情的資訊來源,都還是來自於演員,但他們應該要是一個表演者,他們只是這一整個表演的一部分。最理想跟最極致狀態應該是每一個元素,燈光、音樂,還有新媒體、雷射,它們應該都要是一個角色,然後演員也只是一個角色。只要少了任何一個元素,這個場景又不成立。


蓉:那目前為止這樣子的工作,最困難跟最有趣在哪裡?


K:我覺得最困難的地方是工作慣性,因為畢竟我們自己創作也才經過了一兩年的時間。我覺得慣性上是,大家在工作上遇到困難的時候,還是會先回去找文本的東西。然後另外一個我覺得最困難的就是要找到……因為我們這個team想要去的地方,如果要work的話,真的需要大家都在。但是現實的考量是,沒有辦法大家都在,那我們可以怎麼在,比如說今天音樂跟燈光不在的時候,我們繼續工作,但同時間要留空間,讓他們有辦法把東西放進來,我覺得這個東西是最難的,要很靠想像力。然後要怎麼樣有辦法……這個責任不該只落在導演身上,因為在集體創作的思維裡,這不是導演的責任,在剛開始,應該是大家的責任。怎麼去處理這件事情,跟大家要認知這件事情,我覺得是最困難的地方,但我覺得相對它也是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大家就可以亂玩。


然後我覺得很想要看到,如果要退到製作人的角度,我很想要看到大家彼此挑戰,因為我覺得這樣才有火花。我覺得現在大家都還會有一種禮貌,跟那個工作界線是,我覺得文本都已經這樣子,燈光或音樂進來覺得好像不太對,那我就讓,可是品媛也不想看到這件事,品媛就說,你們就是挑戰我,你們覺得這個時候表演者不用講話,讓燈光講話就好了,那你就講,然後我們來試試看那我燈光放進來,是不是燈光可以說完這個故事,那是不是表演者就不用講話?這是我覺得同時是最困難的、最有趣的地方。


蓉:那小得以行政製作人看,不會很膽戰心驚嗎?Deadline deadline…


得:Deadline是還好啦,因為其實我們也沒有期待他們一定要把故事說完,老實說,我自己做製作嘛,我就想說沒有說完沒關係,可是我們可以看到重點,可以看到精華。因為這也是做這個計畫一個很前提的狀態,看到潛力,然後它可以再往後發展,這個才有趣,不然就會落入到既往那個已經很習慣的模式,就看到一個劇本出來了,演員演得很好,然後就是燈光很漂亮,就這樣子而已,這很可惜啊。


蓉:反而如果沒做完,你會覺得好像之後還可以有……


K:就是to be continued。講到膽戰心驚,沒有啊,昨天三個委員看完之後,他們就跟我們講,你們應該再玩瘋一點,看完都這樣講。


得:但我就很怕,怕他們再玩出什麼東西。主要是時間啦,最緊張就是時間。


K:像我們也有聊,確實要再玩瘋一點沒錯,但那個瘋不是要再多東西出來。我對於這個作品最後的想像是它要很豐富,可是那個豐富不是說東西要多,而是要讓每一個元素在這個畫面裡都是成立的,然後它們彼此是,有點像量子糾纏,我既可以跟你融合,但同時我在挑戰你,而不是要再加東西進來。如果要加東西進來,也不是再加敘事或是文本或是台詞。


得:我看他們的排練場有一面牆啊,滿滿的一堆文字跟照片,就是他們想要用一些東西,我去看,哇,也太多了吧。


蓉:所以這也是小得看過很特別的工作方式。


得:我覺得蠻特別的方式,因為像舞蹈來說,你會讓舞者們互相去即興,去找出動作,或去試一些東西,可是就變成是把設計們丢到這個排練場的概念,試試看玩出什麼東西,我們再來整合。



肢體劇場《流逝的粒子》& 從頭髮出發的《引》



蓉:光是這個戲劇就感覺很特別了,還有另外兩個,小得跟我們介紹一下。


得:另外兩個作品,第一支是溫其偉的作品,它是《流逝的粒子》,這位創作者他本身是學特技的,後來還去念了舞蹈,在過程中你可以看到他運用了很多他以前學過的東西,例如說舞蹈的一些技巧、馬戲的技巧。這次最特別是他有用了空翻的一些方式,讓表演者可以在舞臺上做技巧的展現。除此之外,他在講的其實是關於時間,他在舞臺上建構了一個很大的裝置,有個斜坡,讓表演者在上面重複的做一些往下滑,或者是一些重複的事情,就像是人生活在城市裡面,看著時間流逝著,持續做很多很多一樣的事情。他的核心是這樣,那我們可以在他表演裡面,看到他在運用這些不同技巧。


蓉:這個是馬戲跟舞蹈融合?


得:其實也不能說它是馬戲或是舞蹈,就比較像是肢體劇場,其實也是新人新視野也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不要再……。


蓉:難以定義。


得:對。


蓉:然後另外一個是賴耘琪的《引》。


得:她以往有一個元素是用頭髮來作發展,藉由頭髮去連結到很多不同的人事物,或是能量,或是世界,或是整個地球。那比較特別的是,她這個元素其實發展了很多年,從一開始可能是單人然後雙人,後來又變成四人,這一次雖然一樣是維持四個人的表演,但是他們的髮辮從一根變兩根,然後除了舞者之間的連結,他們還跟裝置連結,所以你會看到整個舞臺上會有很多很多運用頭髮的一種方法,然後跳舞。這位創作者,她本身也是一個很好的表演者,在看她表演的時候,你會覺得她的能量非常非常的巨大,那個感受會很強烈。同時她在作品呈現的時候,也會讓舞者們展現運用身體的質感,讓觀眾可以看到不同於以往的舞蹈,有點像街舞或grooving,很不一樣的東西。



用創作對話 年輕藝術家挑戰不同可能


蓉:會去看新人新視野應該某種程度是比較重度的劇場觀眾,就是真的懂看的人,會想要去知道現在臺灣的表演藝術,大概年輕一輩可以走到哪裡去。


得:對,因為現在有太多表演了嘛,新人新視野也是希望大家可以看到不一樣的東西,不要再拘泥於我們看過的東西,然後讓人家知道說新世代是怎麼樣去面對創作,或是整個社會,或是他跟人之間的關係的想法是什麼。


蓉:另一方面想,會不會表演者也會比較有壓力,因為來看的人其實都蠻專業的,會嗎?


K:好像在創作過程中不太會想這個,我們反而想我要怎麼讓大家看懂,然後就會一直深陷其中。但像昨天委員們就提醒我們,真的不用管看不看得懂,因為其實會來的人就像你剛剛講的重度劇場觀眾,或是就是想要來看我們做不一樣的東西。


蓉:可能要像品媛的那個想法一樣,你們來挑戰我,觀眾可能也是這樣想。


得:對,也讓創作者跟觀眾可以有更多的對話,而不只是把故事告訴你,我們把這個作品演給你看,不是只有這樣,也期待這個作品之後的發展,也許可以產生更多的溝通,也許是回應,這樣是很好的。


K:像品媛這個團隊,我們在定義所謂夕陽列車,它應該要是一個宇宙觀,就是我們在討論這個集體創作,跟最後作品長什麼樣子,它會是個宇宙觀。所以這個作品可以一直發展下去,其實我們就在試說,那試完之後,無論有沒有達到我們的預期,它應該都繼續往下發展。


得:我覺得也很重要是,因為這個計畫是補助35歲以下的創作者,他們可以繼續延續他們的創作脈絡,往後走也許就會有越來越多更好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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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所當然》是個廣播、podcast節目,希望以活潑親切的對談,帶領聽眾了解表演藝術,並且了解從業者在工作、生活中的心境與處境,同時呈現台灣表演藝術現況。這裡是訪談文字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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